顾无惑的眸色在灯火下明灭难辨,自那幕僚提起之后,北宁这两个字便在他心中舌尖不断萦绕。

若信中所说是真的,那么北宁这一次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四年前在建京忽然内乱的情况下都没讨到好,如今竟想用这样阴损的法子。

崔仲晖也是个枭雄,篡位之后这几年北宁更是在他的治理下国泰民安,日益强大,仅仅是为了四年前的那一口恶气,顾无惑其实不太相信崔仲晖会这么做。

要不要去北宁看看?

顾无惑被自己忽然冒出来的想法也惊得心里多跳了几下。

后面的幕僚们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话,顾无惑有些后悔把他们叫过来了。

叫他们过来干什么呢?认字。

那封信到底会是谁写的?

他有时真的觉得自己荒唐,温芍怎么可能还活着,甚至在北宁等他相见。

玉佩

然而无论如何,短短几日之后,顾无惑便决定了要往北宁去一趟。

自四年前建京兵变内乱之后,顾无惑并没有再出让自己手中的兵权,父亲便是因此拖累而死,建京也是因此而乱,他不想再把权力拱手让人,皇帝无能无德,他没事做正好帮帮他。

也正因如此,即便顾无惑本身也是皇室宗亲,但还是有许多人开始惧怕他,害怕他杀了皇帝直接篡位,朝堂上对于他的攻讦从未停止,顾无惑却并不怎么在乎,他手上掌握着南朔几乎所有的兵力。

这样的局势,他说要去北宁,那是极其不明智的。

这一走,即便南朔能在他的提前安排之下安然无恙,可是北宁呢?无异于自投罗网。

顾无惑看着底下人的吵,一言不发,可是到了最后,他还是说他要去北宁一趟。

他这边的臣僚们便没有丝毫办法,只能配合他开始排布朝局,尽力使他离开的影响降到最低。

从收到那封信开始,那封信便如鬼魅一般一直扰着他,顾无惑实在无法烧了它一了百了,他怕错过了什么事。

而按照信上所说,这次南朔靠近北宁一带的百姓的处境非常危险,若不提前知晓他尚且可以先行等待,但如今已经知道了,他便不能置他们的安危于不顾,他也要亲自去看看,崔仲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过顾无惑也不打算此行暗中进行,既然决定要去了,遮遮掩掩的反而危险,或许还会给了别人可乘之机,恰好时近崔仲晖生辰,于是他命人向崔仲晖奉上贺表,以自己臣子的身份,特意前往北宁为他送上贺礼,以示两国交好。

临行前一日的深夜,顾无惑一直没有从书房里回去休息。

他坐在案前,透过窗外婆娑的竹影望去,如今的瑞王府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地方,新的府邸愈发阔气,可也更冷清了。

父亲死了,温芍死了,张时彦被他杀了,于是这里便只剩下了他和顾茂柔,顾茂柔也被他关起来不许出来。

即便已经快要春日,这里到处都渗着寒气,一直逼入骨髓。

桌案上还是放着那封没头没尾的信,已经被他重新装好了,又用镇纸压得平平的。

顾无惑不由地又用手指去摩挲信封的边沿。

他觉得他真的是疯了。

若君赴约而至,故人便可相见。

在看到这句话的一刹那,思念便如同洪水涌出,他又不可遏制地想起了温芍。

其实他常常想她。

看关于她的一切都仿佛在幻境里,他可以看见她没有死,正带着孩子在净园里面等着他。

就像做梦一样,一直要到最后他才会慢慢醒过来,然后才察觉到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

他这病怕是更重了。

这薄薄的一张纸,竟也能让他以为是温芍在等他。

只不过是北宁故弄玄虚的手段罢了。

门外传来两声轻响,然后便是珠雨的声音:“王爷,芷荷姐姐让小厨房做了牛乳圆子汤,王爷用一些便歇了吧。”

珠雨端着托盘走到顾无惑身边,把牛乳圆子汤放下,然而顾无惑却并没有打算用的意思。

他还是不怎么贪这些嘴,该吃的时候就吃,然后便不吃了,不用加什么餐,这些话当初他和温芍说过,温芍记着了,如今他却再也没有心情再对其他人说了,爱送便送吧。

珠雨也习惯了他这样,麦冬芷荷几个便是因此才不愿跑这个活计,不能让主子饿着,但送过来了主子又不吃,也不知道该不该劝,于是只有珠雨揽下了。

她乖巧,懂事,安分,很有温芍以前在的时候的样子,甚至比温芍更伶俐。

对于顾无惑连手指都不肯抬,她便道:“这会儿吃着冷热最好。”

顾无惑还是不动。

她看见他的目光始终在那封信上。

这些日子的事珠雨自然也知道,顾无惑明日便要动身去北宁了,这她拦不了,只是一切仿佛都是这封信上来的,从她那日进来,顾无惑便一直在注意这封信。

珠雨没同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