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每天埋头试卷,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的学生来说,一年到头没有什么节日特别值得关注,只有放假最有意义。

附中的学生数日子靠週考月考和大型活动,看到运动会就知道十一了,看到艺术节就知道一年要到头了。

盛望还没有形成这种条件反射。

他赖在江添床上光明正大地睡了个懒觉。直到太阳照脸,他迷迷糊糊捞过手机一看,这才发现屏幕上写着大大的12月31日。

“起床么?”江添问。

“不。”盛望丢开手机。这床窄得要命,睡两个大男生更是拥挤。难为他还翻了个身,手脚并用搂枕头似的搂住江添,懒洋洋地说:“明天居然是元旦。”

他闭着眼半埋在被子里,也不知道是单纯不想动,还是打算再睡一会儿。江添认命地当着抱枕,他左手其实被压得有点麻,但反正已经麻了,便没打算吭声。

“元旦怎么了?”他问。

盛望像是又要睡着了,过了一会儿才回答说:“没怎么,感慨感慨。感觉这半年特别长,比我以前十几年加起来都长。”

“有么?”江添也闭上了眼,他本来已经很清醒了,又被旁边人的说话声弄得有点困。

盛望说,“可能以前不记事。”

每天做了什么、遇到过谁,大大小小他总是转头就忘。春夏秋冬都换得很快,好像刷刷卷子、课间打几个瞌睡再发几场呆,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现在就不同了,屁大点事记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

因为想多记住一点,怎么认识的,怎么喜欢的,又是怎么在一起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记这些,只觉得自己像个搂着金银堆的财迷,元宝他要,铜板也不能丢。少一分一厘都觉得亏大了。

他以前一直不理解那些吃喝拉撒睡、什么都要拍照纪念的人,觉得酸溜溜的太过肉麻。现在却忽然能明白一点了。

但这话有点矫情,给他十张脸他也说不出口。于是他回答江添说:“不知道,可能青春期二次发育了,脑子好,记忆强。”

江添大概被他雷得不轻,憋了半天没憋住,短促又刻薄地冷笑了一声。

“你嘲讽我?”盛望从被窝里抬起脸,他闷得有几分热,头髮凌乱地扎着眼,逼视他哥。

对方没睁眼,闷不吭声装死了事。

盛望盯了一会儿,被窝里的手悄悄往下,突然偷袭似的顺着腰胯往对方长裤里探。

江添弓起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睁开眼木然地看着他:“……”

盛望恶作剧得逞,抽了手连滚带爬下了床,一溜跑到洗脸池那边,扶着墙笑得特别痞:“我就打声招呼,早上好啊小哥哥。”

就因为这声流氓招呼,他出门的时候下嘴唇是破的。

附中的放假方式向来奇葩,佛系、随缘,捞到哪天是哪天。市内其他几个学校都是1号休,它偏要把假期放在31号。

学校里面没什么人,处处透着热闹过后的冷清,颇有点寒冬萧瑟的意味,喜乐便利店破天荒没开门,就连校门口的流动小吃摊都少了一大半。

江添要去北门有点事,两人在街巷里七拐八拐,进了一家叫“酒老太”的小店吃早饭。像这种小门面,美食app上都不一定找得到名字。

“这种地方你都找得到?”盛望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翻着简陋的早点单。

“以前老头常来买花生下酒。”江添说。

“西门跑来北门买花生?”盛望感嘆道,“老头体力够好的,这边老闆炒花生特别香?”

江添摇了一下头:“长得好。”

盛望愣了一下转过头去,就见一个小老太太撩开布帘子走过来,搁下两杯热茶,笑瞇瞇地问:“来吃粉丝汤啊?”

盛望也笑着点点头:“要两碗。”

“啊有忌口啊?”

“他那碗别放辣。”江添说。

“等下子哦。”小老太太擦了擦手,又去了布帘子后面。

盛望收回目光喝了口茶,小声说:“年轻时候应该是个大美人。那老头现在怎么不来了?”

江添说,“竞争力不够。”

“嗯?”盛望难得从他嘴里听一次八卦,体验有点新奇,追问道:“怎么叫竞争力不够?”

“脾气倔,嗓门大,长得凶。”江添简单概括了一下丁老头的特性,说:“输给一个退休老教师。”

“那老头不得伤心一阵子?”

江添“嗯”了一声说:“气得把酒戒了。”

盛望:“……”

这气性真的有点大。

老太太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儿端上来两碗粉丝汤。两个男生没好意思让她走多远,起身接了下来。

这个城市的冬天很极端,室外只要有太阳就温暖如春,室内反而阴惨惨的,从骨头缝里渗着冷。

盛望不爱穿厚衣服,卫衣外面套了个灰黑色的牛仔夹克就出来了,冻得手指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