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前一天晚上,杭以绸成功换了个混吃等死的新基地。

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高楼林立,灯光彻夜通明,在这单价都令人瞠目结舌的情况下,杭嘉嵘一个人拥有一整套大平层,楼下就是各大商业中心。

他其实不太懂为什么一定要住这么大的房子,只是安排人去置办的时候,大家都下意识觉得他就应该如此。于是他在这个一天呆不了几个小时的地方,坐拥了一个空旷的家。

起初确实是空旷的。杭嘉嵘本人毫无与之地位相匹配的享受物质的意识。他真心实意地觉得房子这个名词代表的不过是个吃饭睡觉解决生理问题的场所。在忙碌的工作中,他面对着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装修方案,颇为头疼,干脆快刀斩乱麻让别人帮他做决定,于是直到他入住那天,才有机会一睹自己房子的真面容。

助手把他家弄成了极其符合他对外形象的风格。冷色调,黑白灰,大面积水泥色装潢,门框都泛着机械式森森然的冷光。

杭嘉嵘对此没什么意见,他对任何不影响本职工作和妹妹健康的事情都没意见。但杭以绸意见颇大,小学毕业后的暑假,正好来看新房的时候她瞠目结舌了好半晌,才颤巍巍指着料理台上反光的不锈钢刀具,卡顿地回过头,对着西装革履面色淡然的男人,情不自禁发出疑问:“二哥是准备住在手术室吗?”

自持、自控、张弛有度,是除杭以绸之外的人对杭嘉嵘的印象,也正因为这个乌龙,他心平气和地在不那么心平气和的妹妹满腹疑惑之下住进了新家。

空,实在是太过于空了。

杭以绸彼时正巧小升初,暑假有的是时间,撸起袖子来大肆改造了一把。但十二岁女生的审美能力大多取决于自小接收到的信息和少数从外界获取的新东西——杭嘉嵘的性冷淡风大平层被妹妹搞成了游乐园。

他对此毫无意见,因为这并不影响什么,左右不过是个生存的地方,保证基本舒适度即可。他依旧可以在足够宽敞的大床上搂着根本不占地方却总觉得自己占了地方的妹妹,踏踏实实地睡上不那么长久的一觉,就已经足够了。

或许是出于某些潜意识深处的幼年经历,杭嘉嵘对于任何能够带来温度的事物或人都是珍而重之,小心存放在最牢不可破的高处,精心养护维持。

毕竟,有人愿意关注到这样的他,给他足够的温暖,本就是一件极其难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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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我认为,吃饭的时候,腿应该放在合适的位置。”难得今天早下班,偏要在平静的餐桌上进行不轻不重的认真说教。

杭以绸勾了勾脚下用来垫高的小板凳,“可是椅子太高了,我够不着地板吃得不舒服。”

“……我知道了。”杭嘉嵘放下筷子,打开手机备忘录,在[给平安买新护膝]的项目下添上了一行:[换桌子]

“为什么要换桌子?”杭以绸不解地问,在她看来一个板凳就能解决的事情。

杭嘉嵘对此有自己的理解:“不合适的姿势和生理曲度会影响你的骨骼发育。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了,我会在明天之内把餐桌换成合适你的高度,包括配套设施。”他微微偏着头看了看桌下的板凳,凝眉思忖,好像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一样,“这个垫脚的……今天就这样吧,明天调整好了之后最好不要用了。”

杭嘉嵘的‘最好不要’意思就是‘不准’,杭以绸对此心知肚明。

她翻翻眼睛,腹诽这个男人过于耿直的处事风格,又为对方大动干戈只因她随口一说而感到些微欣慰。

对于杭嘉嵘一根筋的思考方式,杭以绸早已渐渐习惯。她甚至觉得已经够知足了,现在这个总比以前那个锯嘴葫芦闷心眼子的二哥要好——虽然依旧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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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是杭氏现任总裁的晚间额外工作时间,也是检查杭以绸学业水平和作业完成情况的考核阶段。

“所以,在意大利那几天,你的英语作业都没有碰吗?”杭嘉嵘翻阅着桌案上的周报,大片空白使他心神不宁,“嘉樾没有教你?”

那家伙,不是忙着玩车,就是忙着玩她,哪有心思关注妹妹的作业还剩多少。杭以绸乖乖闭了嘴,听候发落。

“……下次回来我会和他好好说说的。”言出必行的男人看了看腕表,“最近一次的家长会……”

“六月中。”杭以绸忙不迭回答。

杭嘉嵘飞快计算了一下自己的行程安排,无奈之下,“我抽不出空来。”

女孩悄悄松了口气,按着自己的手指边缘。

公事公办不留情面的杭总暂时下线,他把检查完毕的材料收拾整齐,放到一边,牵着女孩细嫩的手腕,拉至自己腿上,搂抱着坐好,将下颌靠在馨香馥郁的颈窝里。

“平安,我有点累。”

杭以绸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但她对男人话中浓重的疲倦感很是熟悉。像安抚瑟瑟发抖的兽类似的,柔软的手指一下下轻轻梳着他后颈的发梢。

“二哥……你已经很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