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了两件衣裳出来,样子十分相似,只不过一套上绣着小胖老虎,一套上绣着梅花,这是谢母让人送过来的,怕他们带的衣裳不够暖和,着了寒。

殷稷眼睛一亮:“真这么穿?”

“你不愿意?”

“你说呢?”

殷稷嘬了她一口,转身去换了衣裳,随即欢欢喜喜地拉着谢蕴出了门,结果刚出主殿,就瞧见谢济穿着几乎一样的衣裳走了过来,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上没绣东西。

倒不是谢夫人当真偏心到这个地步,而是谢济的衣裳损毁得太快,起初谢夫人也想着一视同仁,可后来瞧见自己花了三天才绣好的花样,他不到一天就给磨烂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就不再给他绣,不光不给他绣,每次给他做的时候都恨不得将人喊过来揍一顿。

为了挽救那岌岌可危的母爱,谢济硬是自己学会了缝补。

但那是滇南时候的事了,毕竟在滇南之前,他还是有下人可以用的。

“咦?你们也穿了这套?”

谢济大步走过来,完全没意识到气氛的微妙,见左右没人瞧着,上前拍了拍殷稷的胳膊:“我就这一套干净衣裳了,你们也是?”

殷稷:“……”

当然不是。

“朕还有很多干净衣裳,你要不要去换一套?”

谢济有些无语,他这衣裳好好的,换什么换?

他开口就要拒绝,可话到嘴边却回过味来了:“你连套衣裳的醋都吃?”

殷稷一哽,这是吃醋不吃醋的问题吗?

我们两个穿得好好的,你来凑什么热闹?

他正要开口,就瞧见谢英夫妇也到了,他们还以为谢蕴会随同宫人一道离开,怕不能当面送行,所以特意来走了一趟,想法是好的,奈何这身衣裳……

谢夫人一视同仁,这衣裳自家孩子都有,而谢家人又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今天穿。

殷稷叹了口气,满脸的一言难尽。

谢蕴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她难得想和殷稷在人前恩爱一回,竟是这个下场。

“看来我们穿得不巧。”

谢英一眼就看出了殷稷在意的点,含笑开口,她这么一说,倒让殷稷不好在意了。

“罢了,日后有的是机会。”

等他和谢蕴大婚之后,穿着帝后朝服,他就不信还能有人和他们撞了衣裳。

“走吧,”他抓住谢蕴的手,“咱们回京。”

民心

行宫大门次第打开,殷稷抓着谢蕴的手矗立在銮驾之上,缓缓朝外行去。

钟青已经率领丰州官员候在了行宫外头,沿着出城的长街,路边挤满了人,将士们身着银甲,戍卫在街道两旁,为銮驾清出了一条前行的路。

可人虽然多,却并无人喧哗,百姓们十分安静地仰望着这位年轻有为的皇帝,眼底有敬畏和感激流淌,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圣驾会亲至此地,不止没有劳民伤财,剥削百姓,还亲手为他们分发了救命粮炭。

这么多年来,丰州头一回没有人在冬天冻死。

“皇上还会来吗?”

有人小声问了一句,可大约是周围太过安静,那声音竟听着格外清晰,说话的妇人慌忙低下了头,眼底都是惴惴。

殷稷握了握谢蕴的手:“朕已下旨,北地三郡免赋税三年,工部户部亦会有良才留驻,为尔等图谋生计,日后即便朕不会再来,丰州亦无饿殍。”

百姓们不知道户部工部的人留下有什么用,却清楚地听见了免赋税这几个字。

其实丰州已经多年不曾向大周交税,打从楚镇驻守北地,丰州的赋税便是直接充作军饷的,八年前殷稷登基起便减免大周赋税的仁政,始终未曾传到丰州来,如今他们总算是也能尝一尝,自家种的粮食自家吃的滋味了。

“谢皇上隆恩。”

钟青开口,代丰州百姓谢恩,百姓们这才从惊喜中回神,纷纷跟着跪地谢恩,一眼望不见尽头的人尽数俯首,场面十分壮观。

然而殷稷心里却十分淡淡,自他登基起,他一直在努力做个仁君,凡事百姓为上,连年减税,消除科举门第,推行田产改制,桩桩件件都在动摇世家利益,后来他和世家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这些事也在其中发挥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可结果呢?

在萧窦两家的逆贼扮做难民要进京的时候,一两银子而已,百姓们就签了那万民书,逼得他一退再退,几无后路。

他仍旧会施仁政,不为人心,也不为名声,只图个问心无愧,至于别的,他不求。

他垂眸看着谢蕴,微微一笑,有这个人就够了,他别无所求。

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谢蕴反握住了他的手。

銮驾在一众百姓的谢恩声中朝城外而去,祁砚等人已经先一步到了城外,见銮驾出来纷纷跟了上来,殷稷也拉着谢蕴钻进了銮驾里。

“城外积雪未除,且得慢慢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