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入狱,也是你取信于我的一环。”

“是,也不是。”

都到了这个地步,大局已定,窦兢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仿佛一个学生,一五一十地向自己的先生说了自己的想法。

“说是,是因为以楚侯的认知,我若是不亲手斩断牵绊,你就永远不可能信我,也就不会带我来这里,参加这场终战;说不是……”

他微微一顿,声音沉了下去,“我怕楚侯会为了试探我,对安康下手,为防万一,所以先一步将她送进了清明司。”

楚镇抬手,啪啪拍了两下,眼底露出赞叹来:“我果然没看错人,窦兢,你是个可造之材,只可惜,你的成就止步于此了。”

窦兢瞬间抓住了刀柄,还以为楚镇是要在这里结果他,报这被算计的仇。

然而楚镇却并没有动,他只是可惜地看着窦兢。

当年他割据丰州自立时,最想要留下的人就是窦兢,只可惜任凭他百般暗示,对方都还是选择了站在皇帝一边。

“若是三年前,皇帝心性懵懂,兴许会意气用事,给你个机会,可现在不会了。”

他回头看向身后高高的丰州城,眼神很复杂,却并没有半分即将走向末路的惶恐和不甘,反而都是怅然:“他终究也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执棋人,你这颗棋子,日后应该再也不会被拿出来了。”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殷稷。

高位是最容易改变人心的,他已然见证过无数次人心的变化,对这个事实越发笃定,他本想借住这次叛乱,改换超纲,建造一个皇权也可以被约束的朝廷。

可惜功亏一篑。

“窦兢,此战结束,就解甲归田吧。”

他抓紧了手里的长枪,给出了最后的忠告,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他相信窦兢明白。

窦兢抓着刀没言语,另一道声音却响了起来:“他想解甲可没那么容易,他还欠朕很多钱呢。”

丰州城的大门不知道何时被打开,殷稷身着金甲,一手提剑,一手驭马,自门内缓步而出。

“他妹妹吃了朕很多珍品,那可都是钱,他得给朕开疆拓土还债。”

窦兢远远看过来,神情怔怔,许久后才露出个略有些僵硬,却十分真诚的笑来。

谢济却是脸色大变,连忙折返到了殷稷身边:“你出来干什么?你的身体……”

殷稷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远远看向殷时,大周的问题马上就要解决了,可他自己的问题还没有,他要亲自和殷时要个答案。

当年的真相

“你刚才那针,能撑多久?”

谢蕴看着城门开了又合,脸上虽然平静,一双手却攥得死紧。

“半个时辰。”

唐停对药效素来把握得十分精准,她说是半个时辰,那殷稷应该就是只有半个时辰的功夫,等时效过了,他的身体就会迅速恶化下去。

她方才极力阻拦过,她不想让殷稷去冒这个险,为了取殷时的命,不值得。

可是殷稷不肯。

“阿蕴,他一日不死,你的心结便一日不除,我便也一日不得安宁,我必须去,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殷稷抓紧了手中的天子剑,凛凛的杀意隔空落在了殷时身上。

他还有句话没和谢蕴说,他其实知道他们的婚事被一推再推,不是因为大局未定,逆贼作乱,而是因为谢蕴在犹豫,哪怕她应了他,可心里仍旧在犹豫。

因为殷时而犹豫。

他决不能让他再活着。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殷时也远远地看了过来,对上殷稷的视线后,他咧嘴一笑,抬手敲了敲战车:“过去。”

战场变化到这个地步,蛮兵也慌了神,没敢再阻拦,由着殷时高坐于战车之上,朝着战场中心走去,直到被大周将士挡住,再不能寸进,战车才停下。

“野种,许久不见,你还没死啊。”

殷稷死死盯着他,脸上除了凛凛的杀意,再没有半分别的情绪,谢济的脸色却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逆贼小儿,找死!”

他纵身飞扑过去,长枪遥遥对准了殷时的心口,却在半路被另一支长枪截住,楚镇无悲无喜:“谢侯,还是你我一战吧。”

“怕你不成?!”

谢济一个旋身回到了马背上,催马就冲了过来,两人再次狠狠缠斗在一起。

随着主帅的厮杀,战场也再次混乱起来,双方兵马皆知道这一战关乎到大局,谁都没有留手,动作间招招狠辣,刀刀见血。

战场几乎是眨眼间就变成了绯色,鲜血随着断肢喷涌,到处都是哀鸣惨嚎。

殷时面露笑意,眼底竟闪过一丝愉悦,生在皇家,他得到的东西太多了,已经很难有什么会让他觉得兴奋,除了眼下这种场景。

这般惨绝人寰的炼狱,实在是美妙。

他贪恋的看着周遭的惨象,但下一瞬战车就猛地一颤,殷稷自马背上跃了过来,反手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