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只要声势闹出来就好,皇上的确伤重了,不是吗?”

钟白有些忧虑:“可是这个消息我们一直捂着,就是怕一旦传出去情况会更糟糕,你也看见了他们不安分,万一他们趁机……”

“那就不给他们机会。”

“怎么不给他们机会?他们也不会听……”

他话音一顿,陡然想起来谢蕴刚才说过的话,她说还要多杀一些人,他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来:“你刚才说还要杀人,杀谁?”

“你说呢?”

钟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抖着手伸出了四根手指。

谢蕴慢慢走过来,抬手将一根压了下去:“不患寡而患不均,四大世家都出事,彼此之间不会有嫌隙,可如果有一家全身而退了呢?”

钟白喉咙有些干涩,他咳了好几声才开口:“哪一家合适?”

“我是很想要王家成为众矢之的,好报我被利用之仇的,”谢蕴叹了口气,“可惜王三这时候应该已经受伤了,那就荀家吧,这两家狼狈为奸,总会比旁人多知道一些,再加上荀家还有个太后有个晋王……狗咬狗的话,应该能撑一阵子。”

“会不会太明显了?”

谢蕴低笑了一声:“人心这东西啊……放心吧,就算知道荀家可能被人设计了,他们也不会放过它的,只管去做。”

钟白已经有些无法思考,甚至不知道谢蕴说的是不是对的,可此时此刻却已经容不得他后退。

“我这就去安排。”

他转身就走——

“千万要保护好荀家人。”

谢蕴轻轻嘱咐了一句,钟白顿了顿,还来不及思考这话的用意已经先答应了下来。

脚步声很快远去。

谢蕴强撑的冷静这才土崩瓦解,她靠在床头脸上逐渐露出痛苦来,好像又疼了一些,也不知道等风平浪静之后,她还有没有机会去看大夫……

她靠在床头,意识逐渐昏沉,手却紧紧抓住了袖子里的东西,其实刚才她没有和钟白说实话,若是龙船上的这些掌权人当真死了,那这场混乱自然会持续很久,久到足以让他们回京。

可一旦钟白的人失手,情况就会变得十分糟糕。

这些人大都和她一般自小被教导的是家族荣辱,而不是个人生死,所以哪怕自己险死还生,冷静下来之后他们也仍旧可能放下个人恩怨,共谋大计。

那时候不止她们所设想的狗咬狗的情形不会出现,钟白所言的万一也会发生。

那是最糟糕的情况,她盼着不会走到那一步,可一旦真的发生了……

她更紧地攥住了袖子里的东西,沉沉地合上了眼睛。

如果当真苍天不怜,那世家的事,就让世家自己解决吧……

外头越发混乱起来,听在谢蕴耳朵里却只觉模糊缥缈,不见半分真切,仿佛她灵魂已经游离于身体,飘荡于黄泉。

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却将她硬生生拽了回去。

钟白满脸焦急:“谢姑娘,事情我没有办好,他们身边都有高手,禁军不是对手,我怕他们死在那里会被人发现身份,再牵扯上皇上,所以我们退下来了,对不起,我……”

还是来了,真是连片刻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人留。

谢蕴心里叹了口气,缓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里却满是安抚:“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数百年积累,怎么可能没有保命的手段,是我思虑不周了。”

钟白羞愧难当,明明自己是个男人,现在却只能靠谢蕴,偏偏对方吩咐的事他还没有做好。

“我太没用了。”

谢蕴摇了下头:“找个机会把用过的人送出去避一避,我知道你能派出去必定是亲信,可现在容不得半分冒险,任何可能牵扯上殷稷的人,都不能让他有机会开口。”

钟白忙不迭点头:“我立刻安排。”

“薛京怎么样了?”

钟白狠狠攥了下拳:“他被指认谋害孙老夫人,仵作验尸的时候发现老夫人身上都是伤,和血书里的威逼利诱对上了,可薛京根本没有对她动过手……”

“清明司的手段人尽皆知,”谢蕴对此并不意外,孙老夫人这步棋或许的确出乎了王家预料,但这也给了对方一个绝佳的将清明司拉下马的机会,“他是个聪明孩子,应该知道怎么做……”

“他让我弃卒保车,可是谢姑娘,清明司花费了皇上多少心血才成立起来,如果真的不管,那皇上……”

“不会不管的。”

谢蕴轻声否认,清明司的存在远不只是殷稷的心血那么简单,这是直属于皇帝的府衙,是殷稷收拢皇权的证明,一旦被摧毁,他那么多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告诉他,不管刑罚多重,都不能认,要熬过去,我会救他出来。”

钟白目光一颤:“救得了吗?”

谢蕴没再开口,就算救不了也得救,她不能让殷稷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再睁开眼睛就失去了那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