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并没有靠近,可她还是压低了声音:“先前你留下,一是伯父伯母受制,你无可奈何,二则是皇上洁身自好,像是还有几分情谊的。可如今掣肘已消,他又待王贵人如珠似宝,显见是心里没了你的位置……你若是什么时候想走,只管来寻我。”

谢蕴心口发烫,用力握了握窦安康的手,这才扶着她上了软轿,一路送到了幽微殿门外。

再往远处她就去不得了,只能眼看着她越走越远,直到人消失在长巷尽头她才收回目光,垂眼叹了口气。

且不说她会不会离宫,就算真有那一天她也不会去找窦安康,私放宫人出宫是罪,她不能连累她。

她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冷不丁一声闷哼响起,她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就瞧见一截衣角自拐角处露着,不多时那衣角抖了抖,被一点点拽了回去。

对方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片刻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查看,然后就对上了谢蕴的目光。

“秀秀。”

秀秀整个人都弹了起来,抬手就捂住了脸:“不是我,姑姑你认错人了。”

谢蕴好气又好笑:“我是不许你来,可没让你自欺欺人。”

她和门口的内侍说了一声去去就来,这才走到秀秀身边,抓着她的小臂将她的胳膊拽了下来:“你当我真认不出你?”

秀秀讪讪低下了头:“姑姑。”

谢蕴揉了揉她的双丫髻:“秀秀,我身上的麻烦太多,你要听话,别再来了,听见了吗?”

秀秀有些抬不起头来,薛京那一番话说得她无可反驳,她头一回如此犀利地直面了自己的无能。

“对不起,姑姑……”

谢蕴失笑:“道什么歉?快回去吧。”

秀秀也不想再让她为自己费心,只能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却不防备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往雪里栽了过去。

谢蕴连忙扶了她一把,却没能扶住,反倒被拽开了衣领,连围脖都掉了下来。

她一时没顾得上整理,弯腰将摔得四仰八叉的秀秀扶了起来:“没事吧?明知道雪天路滑还这般不小心……”

她一边替她拍打身上的雪渍,一边开口教训,秀秀却没如同往日那般听话地认错,反倒一动不动的站在雪地里,哑巴了似的不吭声。

谢蕴有些纳闷,骂她两句就恼了?

她抬眼去看,这才瞧见对方目光正落在自己颈侧。

她陡然反应什么,连忙拉扯了一下衣领遮住,又将围脖重新戴好。

“姑姑,你这是……”

那伤痕经过一夜发酵,原本的青紫变成了紫黑,看着触目惊心,秀秀只看了两眼眼眶就红了。

谢蕴也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就露馅,犹豫片刻还是没有遮掩:“以往得罪了太多人,如今都一一报复回来了,眼下我自身难保,当真顾不得你了,所以秀秀你要听话,别再来了。”

秀秀没有言语,只扭头跑走了。

谢蕴只当她是被吓到了也没多言,只是心里颇有些空荡,眼看着她逐渐消失在雪地里这才回了幽微殿。

而秀秀此时却只是再一次想起了薛京的话,她不知道谢蕴什么时候经历了那么危险的事,更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就连想给她找点药都没有门路去拿。

她太没用了。

她想着眼前逐渐花了,连路上有人喊她都没听见。

藤萝气恼得跺了下脚,转身看向王贵人:“主子,这谢蕴的人太不懂规矩了,看见您来都不知道行礼,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王惜奴心不在焉地瞥了秀秀的背影一眼,思绪还停留在刚才殷稷说的那句话上。

他们的床榻……那龙床上竟只睡过谢蕴一个女人吗?

一国之君,明明可以有数不清的美人,却对一个人至此……

她不自觉揪扯着帕子,心里涌上来一股复杂的情绪,她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却再一次后悔了当初的冲动。

殷稷……

“主子,主子您想什么呢?”

藤萝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王惜奴被迫回神,语气有些不耐烦:“怎么了?”

藤萝低下头,她听出来了王惜奴的不悦,可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奴婢刚才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可以用那丫头做饵引谢蕴入局,替主子您报当初被夺权贬位的仇。”

你不该叛我

王惜奴微微一顿,她垂眼看着藤萝,却是既没追问也没拒绝,反而提起了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刚才本宫和皇上说话的时候,你在何处?”

藤萝不明所以,却还是实话实说:“奴婢就在殿内伺候啊,主子没看见奴婢吗?”

王惜奴目光微微一闪,就在殿内的话那就应该听见殷稷说了什么,明知道皇帝看谢蕴那么重还在怂恿她和对方为难……

这似乎还不是第一次了。

王惜奴扯了扯手里的帕子,垂下眼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藤萝,眼下最紧要的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