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稷正靠在软榻上,见她进来轻轻扯了下嘴角:“怎么这么早过来?”

谢蕴看了眼他身边的太医,并没有理会殷稷的话,自顾自道:“皇上病了吗?”

太医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殷稷就呛着了似的咳了一声,太医微不可查的一僵,嘴边的话立刻咽了回去。

殷稷适时接茬:“只是寻常的请平安脉,让太医给你也看看。”

谢蕴摇摇头,抬脚走近两步,目光不自觉落在了殷稷的嘴唇上,苍白一片,毫无血色,如果只是请个平安脉,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皇上真的没事吗?”

“骗你做什么?”

殷稷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走得更近一些,声音倒是低了些:“我的性子你知道,若是病了哪能让你清闲?吃饭都得你喂才好。”

谢蕴敷衍地扯了下嘴角,目光仍旧落在他嘴唇上,殷稷仿若未觉,正打算岔开话题说点别的,窗户外头就扑棱棱一声响,他微微一顿,随即笑容殷勤起来:“谢姑娘今天心情怎么样?赏脸做碗面给我吃?”

谢蕴想起自己昨天早上做的那碗面来,头皮一阵发麻:“我手艺一向不好的。”

“可是先前你还欠我一碗面。”

这说的是生辰那天的事,那天她的确没有下厨,不只是因为殷稷被太后戳中痛楚,回乾元宫回晚了,也是因为她当时对这个人太过失望,已经不想再为他做什么了。

“谢姑娘?谢蕴?再为我下一回厨?”

殷稷揉揉她的手指,语气催促间带着几分讨好,听得谢蕴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好吧,那我少做一些,你再吃点别的。”

“好。”

谢蕴这才起身走了,身后殷稷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背上,直到蔡添喜拿着一个小竹筒进来他才收回来。

这是薛京的信,这阵子因为他改变了原本稳扎稳打的计划,朝中横生了很多变故,双方的通信也被迫频繁了起来。

竹筒打开,小小的纸条被递了过来,上头只有短短几句话,却看得殷稷目光一冷。

“已出实证,各方异动,多日前数人已离京。”

殷稷合上纸条,眉头不自觉拧了起来,临时改变计划会出纰漏这在他意料之中,先前老安王拿着风言风语来试探他的时候他也没放在心上,早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但这个数人离京是什么意思?

当年牵扯进谢家结党谋逆案中的人,现在想做什么?

他陷入沉思,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越发糟糕起来,廖扶伤犹豫了很久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皇上,您最近需得安心静养,不可劳神多思。”

殷稷思绪被打断也没生气,只抬手将纸条搁在灯烛上烧了,眉宇间带了几分漫不经心:“朕有分寸,你下去吧。”

蔡添喜抬脚就要送客,廖扶伤却又不肯动,他一咬牙:“皇上,恕臣直言,您本就有旧伤,心脉较之旁人要弱上许多,大悲加之劳累,会再次损伤心脉,您……”

“啰嗦,”殷稷抬手摁了摁心口,“朕都说了有分寸,伤口不是没裂吗?”

廖扶伤一噎,这伤口都愈合那么多年了,怎么会轻易裂开?怎么能拿这种事做衡量标准?

“皇上……”

“下去下去。”

殷稷忙不迭挥手,一副被烦的不行的样子,眼见蔡添喜拉拉扯扯,许久都没把人送出去,倒是想起钟白来,那小子虽然有时候话多得聒噪,可撵人这事倒是做得麻利。

也不知道那小子去哪里了,大早上的竟然不见人……

钟白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他抬手揉了揉鼻子,却是仍旧一言不发,抬手对着木桩子就是狠狠几拳,那股狠辣劲看得几个围观的校尉头皮发麻。

“统领,您这是咋了?”

钟白白了他们一眼,粗声粗气道:“你们管得着吗?别瞎打听……不是让你们出去巡视吗?戳在这里干什么?找打?”

校尉们顿时做鸟兽散,心里却很是委屈,这禁军的操练场就在甲板上,现在这个时辰正是操练的时候,可钟白一个人独占了这里,还不讲理地撵人。

可他们见钟白那么凶悍也不敢在这种时候理论,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钟白倒是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在鸠占鹊巢,铆足了劲又狠狠锤了木桩子几下,仿佛和眼前这桩子有什么深仇大恨。

冷不丁有人喊了他一声,他气不打一处来:“喊什么喊,叫魂啊!”

谢蕴顿了顿:“这么大火气,钟统领昨天看见什么了?”

钟白这才听出来声音不对,连忙收敛脾气看了过来,脸色也有些讪讪:“是谢姑娘啊,对不住,刚才没听出来。”

谢蕴并不和他计较,倒是很好奇他为什么这样。

“统领吃过早饭了吗?我正要去厨房,一起吧。”

钟白气都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却也知道谢蕴这么说只是想听听他昨天晚上都看见了什么而已,便也没拒绝,抓着布巾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