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上午刚学了宫规,该知道你们的身份是不能胡乱出门走动的,若是冲撞了贵人,姑娘怕是几条命都赔不起,还会带累我们。”

谢蕴神情一顿,这嬷嬷说得对也不对,宫规并没有规定她不能出门,这次只是赶巧了蔡添喜来找她才会闹这么大,而且她也没有去不该去的地方,只是追着殷稷到了御花园而已,那地方谁都可以去。

但这次毕竟是她给人添了麻烦,她也不能蛮不讲理。

“此番是我不对,给嬷嬷赔礼了。”

她屈膝行了一礼,赵嬷嬷的脸色却并没有缓和,从这姑娘一来她就知道她不是个安分的,现在看来果然是,都知道以退为进堵她的嘴了,连借机发作的机会都没给她,可见是心机深沉。

但有什么用?一个刚才差点就被撵出去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前程?

就算真的有人能在这迎春殿里走出去,那也只能是那位。

她想着看了眼迎春殿里位置最好的房间,却一个字都没提,只不痛快地甩了两下藤条:“跟我来吧,给你安排了房间。”

谢蕴再次道了谢,跟在赵嬷嬷身后往前面去,却是越走越偏僻,迎春殿之所以能被用来安置这些美人,自然是因为它大,先皇时期为了能容纳更多的人,还兼并了两座宫殿。

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要走这么远的路才有房间。

“嬷嬷,”谢蕴脚步一顿,“我们走得是不是太远了?”

赵嬷嬷冷着脸看她:“这迎春殿是我在管还是你在管?若是不想住这里,你可以现在就出宫。”

谢蕴蹙眉,是因为之前的事让这位嬷嬷对她生了嫌恶吗?这是在刻意为难她?

她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计较,时间不多,她不想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反正就算住得近,殷稷也不会主动来寻她,她还是要自己制造机会的,明天一早就去乾元宫吧。

殷稷你个棒槌

赵嬷嬷果然给谢蕴找了个位置最偏僻的房间,去前面的主殿要走很久,而且门一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也不知道这屋子是多久没人住了。

“付姑娘以后就住在这里吧,旁处都住满了。”

谢蕴看着院落里那些一看就没有人的屋子,十分无语地朝赵嬷嬷看了过去,对方却是丝毫不心虚:“姑娘歇着吧,老身还有别的事要做,就不多留了。”

她转身就要走,谢蕴开口喊住了她:“赵嬷嬷,方才的事的确是因我而起,给嬷嬷造成了麻烦,属实对不住了,日后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有句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她虽不惧怕这种人,可眼下这种身份未明的时候,还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

却不想赵嬷嬷毫不领情:“那是自然,姑娘哪还有什么以后。”

话音落下,她冷笑着就走了。

谢蕴看着她走远才回神,无可奈何地笑了,罢了,旁人不肯放下这些过节,她也不能强求,能做的她已经做了,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就是。

却不想对方并没有如她想的那般识趣,下午她听见外头热闹起来,仿佛是这些美人们又在学些什么,可却并无人来告知她,连旁人身上统一的宫装都没有人给她送,仿佛是刻意将她排除在外。

“何至于此……”

她啧了一声,也懒得计较,一边坐在窗边吹风,一边按照唐停教的手法慢慢给身体各处揉捏,脑子里想的却都是要如何与殷稷相认,最粗暴的法子,无非是当年留给殷稷的那封信。

她犹豫许久,提起了笔。

“稷郎亲启,见字如晤:

君既至此,心中所想当并非吾之所愿,痛甚哀哉。奈何目不能视,手难提笔,唯借他人之手,诉诸相思于君耳。

亦怜君孤身无所依,思及至此,彻夜难寐,身如槁木,仍痛至肺腑,然人力难抗鬼神,唯以牵挂为针,情谊为线,做就布衣寥寥,乞寄君身,如同两人。

我将化山川清风,雨雪梅兰,常伴君身,乞君安康。

稷郎……”

谢蕴笔下一顿,最后一句有些写不下去了。

这封信是她并不愿意回忆的事情,如同她至今也不愿意去想当年那么仓促的分别之后,殷稷是什么心情,她没问过谢济,谢济也从未和她提起过,可避而不谈并不是遗忘,而是让她更清楚,当年的情形一定很不好。

而在那种时候,她寥寥几行字,胁迫殷稷如她所愿,着实卑鄙。

虽说如今看来结果是好的,但终究也是一场胁迫,她很不愿意和殷稷重提这些旧事,先前也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众目睽睽之下,她若是当真说了出来,定然会引得殷稷失态。

他是皇帝,不能丢了这个颜面。

明天吧,若是明天有机会单独相处,就试一试,没机会的话就将这封信留给他,只是她如今手脚不灵活,字迹有了些变化,不知道殷稷还能不能认出来……

她抬手揉了下眉心,怔怔地看着那封信出神,冷不丁房门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