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稷……”

她低下头,隔着棉衣在他胸口轻轻蹭了蹭。

殷稷这一觉睡得很久,却并不安稳,谢蕴原本还想挣脱出来,可殷稷那双手却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找她,哪怕只是稍微远离一些,他都会追上来。

仿佛是生怕放松一点,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谢蕴心脏一角软得发疼,她摩挲着殷稷的脸颊,挣扎许久还是没能忍住,隔着面纱,轻轻亲了上去。

“好好睡吧……”

许是这话当真有用,殷稷睡梦中也紧皱着的眉头慢慢松缓下来,连禁锢着谢蕴的胳膊都稍微放松了一些。

谢蕴轻轻吐了口气,琢磨着再轻薄他几下,喉间却忽然一阵腥甜,她艰难忍住了呕血的欲望,她不能吐殷稷一身血。

嘴唇很快被咬破,血腥味迅速蔓延至口腔,谢蕴攥紧了瓷瓶,唐停说,这药丸子能让她好过一些,原本她是想撑一撑再吃的,此时却已经顾不上了。

她拔开塞子,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粒出来塞进了嘴里。

苦涩的药味在口腔弥漫,迅速遮住了血腥味,谢蕴却不敢放松,仍旧死死咬着嘴唇。

等那苦味顺着咽喉淌下,将翻涌的血沫也压了回去,她才松了口气,脱力般躺了回去。

唐停的药竟然真的缓解呕血。

她仿佛劫后余生,长长地吐了口气,却还来不及高兴,意识便骤然昏沉,连一丝预兆也无。

再醒来时她有些恍惚,竟觉得自己仿佛没有昏睡过一般,若不是刚才丧失身体掌控的惊慌感还在,她真的会以为自己没睡。

这是代价么……

有得必有失,世事本该如此,她摸索着抓紧瓷瓶,轻轻叹了口气。

可好在,她没有让殷稷看见她那幅凄惨样子,还是值得的。

她想着往身边摸去,触手却空空荡荡,殷稷不见了。

耍无赖

谢蕴一愣,忽然想起来之前清醒时殷稷正在摘她的面纱,该不会是这次昏睡的时候又……

她连忙抬手摸了一下,面纱还在,可心却没能放下来,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那么无知无觉,别说只是被摘了面纱,怕是掉了脑袋都不知道。

殷稷,你是不是看见了……

她摸索着抓住了男人刚刚躺过的被子,指尖越绞越紧。

“姑姑,我们熬了汤,您喝一些吧。”

薛京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谢蕴顿了顿才松开手:“好。”

脚步声逐渐靠近,然后车身颤了颤,谢蕴掌中的被子被攥得不成样子,可她却迟迟没想好要不要问一句殷稷的行踪。

她盼着他走,却又恐惧他走,更抗拒知道他走的原因。

算了。

车厢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然后掌心里被塞了一碗热热的汤,谢蕴正要道谢,下一瞬碗却又被端走了。

她微微一愣:“薛京?”

“你若是想薛京来照料你,我唤他。”

殷稷的声音响起来,伴随着话语,响起勺子搅拌汤碗的动静,谢蕴怔了怔,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会是殷稷。

她不自觉往后缩了一下,脸颊微微侧开:“你什么时候回宫?”

殷稷搅拌着汤碗的手一顿,目光落在谢蕴那双无神的眼睛上,他很安静,可药碗里荡起的涟漪却一圈比一圈激烈,最后他不得不暂时将汤碗放下。

“等你松口答应回去的时候。”

谢蕴心口五味杂陈,她庆幸殷稷没走,可也难堪,她始终不愿意带着这样的身体回去。

她垂下头:“我没打算回去,你自己走吧,以后就别来了,朝中的情形容不得你这样浪费时间。”

“这对我而言,不是浪费?”

殷稷深吸一口气,重新将药碗端起来:“可要我喂你?”

这幅态度让谢蕴有些不安:“不要胡闹了,你马上就走……”

“胡闹?”殷稷打断了她的话,确定她不会老实喝汤才再次看了过去,目光深沉宛如幽潭:“你当日教萧宝宝对付太后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你说你不急自然有旁人着急,我觉得很有道理。”

谢蕴一怔,有些不可思议:“你用我用过的法子,来对付我?”

“对你有用吗?你会着急吗?”

谢蕴一时语塞,殷稷的语气却逐渐笃定:“你会,是吗?”

谢蕴始终没有言语,殷稷也没追问,只舀起汤水递到了她嘴边:“温度刚好,喝吧。”

谢蕴避开了,但殷稷的手一直举着不肯收回去,她挣扎片刻还是抬手接了过去:“我自己来,你出去。”

“……好,”殷稷没勉强,将勺子也塞进她手里,“我就在外头,随时喊我。”

谢蕴低低应了一声,却犹自不死心:“殷稷,你……”

“不听,”殷稷打断了她的话,随着脚步远去,声音也逐渐飘忽,却仍旧十分坚定,“反正你不走,我也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