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每次他送她回去的路上总会编些故事给她听,昨日说的那个故事还没结束,于是曲梦比划着手势问他那故事后来呢?趁着他还没走,她想听完。

彼时黄之谦摸了摸她头顶的发,脸颊微红,慎重又温柔地道:“这个故事很长,一时半会儿说不完的,待我们成亲之后,每天晚上我都说给你听。”

黄之谦的故事总是现编,张口就来,唯独那个故事没有结尾。

谢灵峙收了曲梦的魂,无声无息。

黄之谦终于走到了琵琶跟前,捧起琵琶,瞧见琵琶裂开的痕迹里有一捧灰,不用想也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了。几个官兵围在黄之谦的身边,黄之谦方才刺杀未遂,即便不用死也逃不开罪责。

他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只将琵琶紧紧地搂在怀中,泪水无声地落了下来,搂着琵琶的双手颤抖,就像搂住十年前他不曾搂过的未婚妻的尸体,温柔缱绻,小心翼翼……

奚茴无自觉地抓住了云之墨的袖摆,心中莫名涌上了些许酸涩。

凡人之死便是死了,活人与死人便是再相爱也是不能在一起的,分隔两界,对面不见。

奚茴又朝云之墨靠近了两步,目光从黄之谦的身上移开,缓慢落在身旁人的脸上。

她与云之墨,也是生死之隔。

生者与亡魂,之间真的隔了界限吗?那是怎样的界限?多长?多深?能否跨越?

为何只要想到她与云之墨也如黄之谦与曲梦,奚茴便觉得心里酸涩加重,呼吸也变得沉闷了……

琵琶有语:十三

◎没有云之墨在,也没人与她站在一边了。◎

一行人回去客栈的路上, 赵欣燕忍不住问:“谢师兄为何不让黄之谦见一见曲梦?若他们见面了,或许这其中的谜团就解开了。”

应泉道:“曲梦死于非命,当年涉案有十三人, 季宜薇花十年复仇,黄之谦拉着狐妖一起成了帮凶, 如今事情已了, 能有什么谜团?”

叶茜茜连忙道:“可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你我都不清楚, 当年的案子为何会被冤叛?黄之谦对曲梦那般情深, 难道就不能在送曲梦走前让他们再见上一面?”

“为何见面?”应泉问。

叶茜茜道:“为情啊!我们行云州人捉鬼也不是没有感情的, 之前在年城送走戚袅袅他们,那小道士想过来道别,我也贴一张符让他能看见鬼魂, 反正符纸撕下就没用了,也不妨碍什么。”

“有些人能见,有些人见不得。”谢灵峙此刻开口。

小正要见戚袅袅, 是为了作别, 他对戚袅袅没有多深的羁绊, 与季宜薇和黄之谦对曲梦的感情不同。这二人一个能为曲梦杀人,一个能为曲梦自杀, 既然在他们的心里曲梦早于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又何必让他们看见曲梦的魂魄,平白生一桩伤心事。

被黄之谦知晓曲梦的魂魄尚且在世, 又不知他会折腾出什么事来。

过去的就留在过去好了, 如今已能放下, 何必再多折磨。

叶茜茜撇了撇嘴, 小声对赵欣燕小声嘀咕了句:“大师兄好无情啊。”

应泉瞥了她一眼, 叶茜茜没再说话, 应泉又看向谢灵峙,心里知道其实谢灵峙不是无情,正因重情,才会对黄之谦感同身受……他知道以黄之谦的罪不会叛死,也知道若叫黄之谦看见曲梦的魂魄他必不会苟活。

至于从衙门里再出来的黄之谦选择怎样的生活,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奚茴与云之墨跟在他们身后,并未将几人的谈话听进去。奚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尚未走出来,她眉心轻锁着,似是很为难。

奚茴是个习惯安静环境却不习惯安静的人,云之墨不在的时候她便能沉默着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可云之墨在时她总是上前主动搭话的那个,滔滔不绝说一些有的没的,哪怕是生活中的琐事也一并说出,毫无保留。

如今安静得倒是不太正常了。

“你在想什么?”云之墨瞥了一眼奚茴抓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