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天降姻缘。

“那日痛殴罗阳,虽是迫不得已,但在下绝不悔。”

听到这句话,崔信突然平静下来,眯着眼盯着李善,他知道对方这句话的意思。

如今闹到这个局面,五分之过在于李善,但剩下的五分在于崔信自己,毕竟后者心知肚明,芙蓉园一事之前,李善并不知道罗阳有意联姻,事实上他是被崔信、张文瓘给推到那个位置的。

呃,至于女儿,那肯定是一点过都没有的。

想到这儿,崔信紧紧盯着李善的双眼,“若许之,今日签下婚书。”

一直垂着眼帘的李善缓缓抬起头,双眸幽深,轻笑道:“伯父可直接询之。”

“你会说?”

“不会。”

干脆利索的回答让崔信胸中一闷,甩袖道:“若不知晓,何敢许之!”

两年之内,李善从一介无名无望的普通少年扶摇直上,立功封爵,才名远播……在这个时代,不是没有寒门出身的人杰,但大都是在战场搏杀上。

但李善无论是从仪态、底蕴上来看,稍有见识的人都认为,这一定是世家子弟。

问题就在于,李善到底是什么来历……这是存在很多人脑海中的疑问。

而李善一直是以寡母抚养成人的名义含糊过去……也有人去长安县衙问过,呃,父亲那一栏上是父亡。

崔信说今日签下婚书,就是想探听此事……婚书上不仅有自己的姓名,还要加上父母、祖父母的姓名。

“去岁山东战事,小侄筹谋立功,使太子颜面受损,但后清河民变时,虽贸然行事,却使秦王一脉顿失良机。”

李善话锋一转,“再至回京,小侄科举入仕,太子几番怀柔……”

崔信点头道:“据说秦王对你也盛赞有加,而且你与秦王府子弟颇有交情。”

“平阳公主执掌北衙禁军……小侄欲外放,亦为无奈之举。”李善诚恳道:“如今朝中夺嫡……”

崔信的呼吸声似乎停滞了下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自然听得懂,面前的少年郎不愿掺和到夺嫡一事中。

李善有资格掺和吗?

至少在平阳公主执掌北衙禁军之后……李善是有这个资格的,虽然分量未必会有多重。

崔信不由得陷入思索,之前询问父祖,李善突然扯到了为何外放……难道他的身世与夺嫡相关?

呃,头猜错了,后面自然都错了……李善离京,一方面的确是因为夺嫡,另一方面主要是因为裴世矩。

“他日还朝,自当详述。”李善挺直身躯,“此去雁门,前途未卜,但男儿丈夫,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待得归京,还请伯父成全。”

既然那位崔小娘子有心,如今又局面如此,自己如何能退却呢?

而崔信长长叹了口气,这些时日妻子已经多次试探……但别说五姓七家了,就是次一级的世家门阀都婉言谢绝。

不嫁给你,还能嫁给谁?

“活着回来……”

“谨遵伯父之命。”

崔信眼神复杂的看着身前这位恭敬行礼的少年,犹豫了会儿才道:“若有佳句,可径直来信。”

意思是,不用再托张文瓘转交了……那厮已经被张氏骂的狗血淋头。

李善直起身,笑道:“伯父亦知,小侄常有残句,尚需推敲……”

“哼!”崔信冷笑一声,“既有残句……近日荷花盛放,尔且吟来!”

李善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灞桥折柳

天策府。

不大的屋内,李世民端坐在上首侃侃而谈。

下首左边坐着房玄龄、长孙无忌,右边坐着杜如晦、凌敬,均在聚精会神的听着。

长时间后,房玄龄叹道:“臣自幼读史,烂熟于心,殿下却能溯其本源,纵论大势,臣远不及也。”

长孙无忌脸上略显兴奋神色,他也知道妹夫夺嫡心切,但如果有这样大义的名义在,接下来很多事情就有脉络可寻……至少将来登基之后,施政就不会有太多的阻力。

只要太子意欲迁都的消息散开,本身威望不足,倚重世家门阀的太子的威望会下降到冰点……除了荥阳郑氏之外,其他门阀都会心生犹疑。

特别是刚刚向东宫靠拢的范阳卢氏……幽州和突厥是接壤的,一旦李唐迁都,范阳卢氏未必会遭受灭顶之灾,但也必然元气大伤。

“此为明志之策。”杜如晦突然转头看了眼凌敬,“不知是何人所献?”

房玄龄也反应过来了,秦王幕僚中,就数自己和杜如晦、长孙无忌最为心腹,虽凌敬如今执掌天策府大权,但之前密谋诸事,秦王并没有召凌敬参与,今日却在此,显然不是恰巧。

房玄龄不禁叹道:“眼光远及秦汉,非常人所能论之,凌公真乃奇才。”

凌敬老脸抽了抽,看向李世民,“臣亦是初次听闻此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