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李楷的疑惑,李善轻笑一声,“昨日永济渠边,大战未起之际,程名振言若许其斩刘黑闼首级,则日后受秦王驱使。”

凌敬眉头一挑,心里的疑惑更加深了……不是为了程名振,而是为了秦王李世民。

这显然是李善给秦王送上的一份厚礼。

但为什么面前这个少年郎那么看好秦王?

按理来说,就算李善明晰朝局纷争,但尚未入秦王府,他如何判定秦王必能夺嫡?

纵横沙场不败,所向无敌,最终却在朝局中落败身死……这样的例子,凌敬能不断气的连续报出几十个名字。

你秦王再能打,难道比得上白起、李牧、周亚夫、卫青这样的名将?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朝局纷争,而是事败必然身死的夺嫡战场。

李楷微微蹙眉,“年初随殿下征伐河北,某也知程名振之名,其人颇有胆气,于洛洲城西击鼓,使刘黑闼主力不得北上击幽州军,后断粮道,使刘黑闼不得不出城决战……”

“此人名气不显,在夏王麾下为一县令,投唐后为永年县令,但实则文武双全,乃山东第一流的俊杰。”凌敬轻声道:“若其投入秦王府中,接下来收复河北,安抚山东诸州……”

李楷听得连连点头,刘黑闼如今兵败身死,接下来主要是两件事,其一收复河北失陷的诸州,其二是安抚山东,而这两件事程名振都是主要的操作者。

两人说个不停,一旁的李善只顾喝着粥,吃着小菜,直到肚子饱了,接过毛巾擦擦嘴,才说:“两个月前,在下随长安令从军,在武陵县内长驻,曾遇魏玄成,几度相谈,此人对程名振颇为赏识。”

凌敬嘴角动了动,狠狠瞪了眼李善。

一旁的李楷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程名振欲投东宫?”

“魏玄成乃太子洗马,为太子心腹,悄然出京,随齐王出征,显然有窥探山东俊杰之意。”李善笑道:“魏玄成本为山东名士,又曾出仕夏王,想必早有谋划,如何会错过颇有战功,却与秦王有隙的程名振呢?”

“有隙?”

“年初洛水大捷后,听闻秦王不许程名振追击刘黑闼?”凌敬冷笑道:“刘黑闼复起,齐王顿足不前,东宫有亲征之意,若是太子许程名振斩刘黑闼首级……”

李楷用崭新的眼神打量着若无其事的好友,当日在京中已是令人侧目,入河北山东月许,却是光彩耀人,不可夺目。

许程名振斩刘黑闼首级,其一是为了招揽程名振,为接下来安抚山东做预备,不说其他的,仅以程名振之才,在秦王府内也是出挑的。

其二,李善从种种迹象判断,东宫是有招揽程名振的企图的,而程名振也很可能知道李建成有亲征之意,要不是怕刘黑闼再次逃窜草原,这一次不一定会出兵。

东宫在山东最重要的两个人,河北道行军副总管原国公史万宝已然自尽,洛洲总管庐江郡王李瑗弃城而逃,如果李善将程名振推入李世民怀中,就意味着斩断了东宫在河北的所有谋划。

李善相信,李世民会喜欢这份重礼的。

报捷

几人在屋里聊着天,凌敬貌似无意的向李楷打听李善的家人,似乎想从这儿找到点端倪。

如此少年英杰,不是陇西李,不是赵郡李,偏偏又祖籍陇西成纪……类似的家族也有,比如李唐皇室。

不过,虽然和淮阳王交好,但显然不是李唐宗室子弟。

李楷恭恭敬敬的有问必答,但到关键地方就一笔带过,马周倒是肯说……可惜他所知甚少,只聊起前几个月朱家沟遭袭等事。

外面突然有马儿嘶鸣声响起,几个身影大步走来,为首的是这两日一直在魏县收拾残局的田留安。

“回来了。”李善起身点头,“赵大,去请淮阳王。”

田留安的面容颇有风霜之色,估摸着天没亮就启程了,身上衣衫上还有未融化的雪迹,拱手道:“此次随某一起来的,还有百名伤员,还请……”

“都送到这儿来了?”李善搓搓手,“原本准备等事毕,今日就启程去魏县。”

想了想,李善忍不住埋怨,“运送伤员,颇有讲究,随意挪动都可能加重伤势!”

“都送去晒谷场的帐篷了?”

“好,朱八,把人召集齐了,跟我走!”

看李善拔腿就要走,田留安眨眨眼,“李郎君,捷报……”

李善冲着凌敬扬了扬下巴,接过周氏递来的斗笠……凌敬冷然呵斥道:“急什么?!”

“人命大过天,能不急吗?”

凌敬在心里暗骂了几句后,才从袖子里取出三份写好的报捷文书放在案上。

田留安一一看过,迟疑着低声问:“凌先生,为何要分成三份?”

“自然是有用的。”

刚刚进门的李道玄看完,脸色变幻不定,忍不住瞄了眼凌敬,虽然他不知道内幕如何,但能猜得到,必然和东宫、秦王夺嫡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