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城的例子摆在那了,鸡犬不留……如果能逃自然会逃,但如果逃不掉,只能奋起一搏。

山东历战事百多年,但不畏屠城之举。

其实刘黑闼使用屠城的手段只是无可奈何之举,他不在于魏县因为恐惧而放弃抵抗或更加死命守城,他在乎的是黎阳仓。

“是程名振和齐善行……”王小胡挥着马鞭低声说:“齐善行那厮一直南撤,要不要试着打一打?”

“他们守着桥,怎么打?”刘黑闼没好气的摸着胯下马匹的鬓毛。

连续攻打馆陶县城五日后又被唐军夜袭偷营,刘黑闼彻底放弃了,他当机立断绕过了馆陶,迅速攻克元城。

在众人屠城之时,刘黑闼在心里盘算过了,西进攻克魏县,屠城,放出消息。

再使大军渡江,作势大举攻相州、卫洲,另遣精锐沿永济渠南下,攻占黎阳仓。

大军攻相州、卫洲,齐善行、程名振不管是领军出战,还是固守城市,必定都不会在黎阳仓。

精锐骑兵南下攻黎阳,以元城、魏县等地屠城为胁,很有可能拿下黎阳仓……这是刘黑闼的救命粮。

但这一切都在刘黑闼抵达魏县的时候化为泡影,他没想到,在自己已经席卷绝大部分河北道的情况下,齐善行、程名振居然敢领兵东来,与自己隔江对峙。

这时候遣派精锐骑兵南下偷袭黎阳仓……这几乎已经不可能了,如此大军,斥候范围近百里,攻打黎阳的骑兵不可能逃得过对方斥候的查探。

更何况,面前的魏县还没被攻破,自己遣派精骑南下偷袭黎阳,效果也很难说……难道让人喊话,烧了粮仓,必要屠城?

盯着江对岸的唐军,看着在江风中猎猎飞舞的大旗,一股无力感从刘黑闼内心深处泌出,迅速占领了他的全身。

下博一战,覆灭唐军主力,生擒淮阳王李道玄,大军西进南下,拿下冀州、贝洲、刑洲、洛洲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但没想到,刑洲总管齐善行连续两次收拢兵力南撤,并放火烧了刑洲粮仓。

那位至今还没见过面的少年郎筹谋夜袭贝洲大营,焚尽粮草,还抓走了阿史那欲谷设。

刘黑闼回想,大约就是从贝洲大营遭夜袭的那个夜晚开始,一切都发生了偏移,一切都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范围。

左膀右臂的范愿、董康战死,突厥大军突然东向,被逼着全力攻打馆陶,两度败在苏定方手下……

就这么认命吗?

刘黑闼摸着腰间的刀柄,深吸了口气,挥手叫来部将曹湛。

他不信,不信突厥大军刚刚离去,自己麾下尚有数万大军,齐善行、程名振真的敢出城野战!

他隐隐猜到了点什么……毕竟烧掉刑洲粮仓的齐善行就在对岸,而之前攻打馆陶,大军并没有围死城池。

隔江对岸的山丘上,程名振正在发号施令,多遣派斥候沿江南下北上,甚至渡江查探军情,不可漏过一丝一缕,并派人联络尚在馆陶的李道玄、田留安。

程名振和齐善行都有共同的思路……如果馆陶不出兵,如果刘黑闼所部不乱,我等当不渡江出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军中有嘈杂的鼓噪声传来,众人大惊,转头看去,正看见十余艘船只逆流南来,停靠在江对岸的码头处,昏黄夕阳的照映下,如蚂蚁一般大小的士卒正攀爬上船……

“程名振眉头大皱,眼角余光已经瞄着马周了。”

程名振被说动出兵的原因有两个,其一是突厥北返,其二是刘黑闼军中缺粮。

相州、卫洲合兵一处才两千骑兵,两千步卒……如果刘黑闼军中不缺粮,这点兵力都不够刘黑闼一口吞的。

“船只不算大,但却是永济渠、洛水最常用的运粮船。”崔贤首阴着脸迅速道:“刑洲粮仓被焚,但说不定敌军在贝洲筹集粮草……”

齐善行盯着马周,“武城、历亭边的大营粮草确认被焚尽?”

“绝无虚假。”马周义正言辞,“亲眼所见,董康乃苏定方亲手射杀,范愿在武城县衙外被苏定方斩首。”

“那……”

“必然是从洛洲转运而来。”马周滔滔不绝道:“由洛水转运至贝洲,再从清河转武城,由武城转入永济渠……如此运粮,大费周章,非贝洲望族襄助不能为之!”

齐善行也是无语了,你干脆就说是清河崔氏干的好不好?

崔贤首冷笑道:“夜袭历亭,奔袭武城,何人所知?”

“刘黑闼此僚最喜野战,下博一战覆灭三万大军……”

“贝洲人氏,曾为刘黑闼旧友,马周此人……莫非是死士?!”

“都住嘴!”程名振爆喝一声,“若要动手,一人一刀,死活不论,若不动手,均闭嘴以待!”

终于老实下去了,齐善行低声道:“刑洲大火确凿无疑,贝洲……董康、范愿均死于此战,理应差错不大。”

程名振微微点头,“刘黑闼此僚惯行狡诈之谋,虚实相间,不可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