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引下来到县衙之后,天降小雨,不仅浇湿了他的身躯,也将他的心浇了个透心凉。

难怪数度出征雁门郡的李世民不太看好自己这一行……特娘的,连县衙都这模样!

大门居然还是变色的,仔细看看……原来是其中一扇门被烧焦了。

里面的大堂远远看上去还能入眼,但走得近了,李善都不敢进去……王君昊试着踢了一脚,屋子登时摇摇欲坠,屋顶落下一阵灰尘。

左右的佐官、属官吏员的屋子……只有一片残砖断瓦,露出的木头看上去也被烧焦了。

后院……好吧,已经没有后院了,只有一片空地,地上的野草还挺茂盛呢。

对历史还算熟悉的李善咽了口唾沫,难道唐朝也有官不修衙的规矩?

就算有,也不至于这样吧?!

去年李善随军,是从河东道穿插而过的,这次一路上也见过不少县衙,不说多好,至少能住……特娘的今晚我住在哪?

而且还不止我一个人,屁股后面还有两百多号呢!

一旁的马周也是瞠目结舌,上前问了几句一旁的吏员。

那吏员是个小老头,牙齿焦黄,笑起来满脸的皱纹,恭敬的禀报道:“明府,修了被烧,烧了再修……就这模样了。”

李善叹了口气,“那上任代县令呢?”

小老头嘿嘿笑道:“上任明府离任乃武德四年十二月。”

麻痹都快两年了,也就是说代县令已经出缺两年了,都没人肯来……李善无语了,不过也想得通。

那时候正好是最后一任代州总管李大恩兵败身死,突厥大军攻占雁门,肆意出入河东道,朝议撤销代州总管,代县令虽然没撤销,但还真没人肯来赴任……说不定今天上任,第二天突厥就杀到门外了。

两年空缺期,的确没必要修衙了,反正修好还是会被烧掉。

惨,真是惨啊!

长长叹了口气,李善点了点那小吏,“落脚何处,总不会没有安排吧?”

一个时辰后,在驿馆落下脚,周边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地方能容纳两百多号带着马匹、马车的地方。

最终还是在小吏的介绍下,大部分人在城外一个庄子住下,王君昊、朱八、赵大等人在驿馆护卫……那个庄子的主人早在武德四年就南下去了太原府。

驿馆可不是酒店,条件只是马马虎虎,弄了点热水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衫,李善坐在榻边,周氏和小蛮在身后给他盘着头发。

小蛮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声音清脆悦耳,一个劲的埋怨条件太差。

李善听得直打瞌睡,他前世是苦孩子出身,吃的苦多了,这点事儿倒不放在心上……但如果只是一个人也就罢了,问题是那两百多人都跟着自己吃苦?

从长安启程后的一路上,李善曾经细细想过,后世明清时代都有皇权不下乡的说法,唐朝初年,社会基层的控制权大都落在门阀世家以及地方豪族手中,自己能做的事其实并不多。

大约是劝农桑、兴水利、教化民众之类的,主要精力应该还是放在伤兵营筹建上……关于这一条,李渊是做出明确批示的,为马邑、雁门后盾,设伤兵营以振军中士气。

但现在看来,首先要做的是盖房子……还好齐老三、周二郎那些熟手都在,在本地建个砖窑问题不大,而且所谓的河东道就是后世的山西省,产煤大省啊。

李善在心里盘算,身后的周氏盘好了发髻,接过小蛮递来发簪串上,小声说:“妾身和小蛮妹妹不碍事,只是这驿馆潮湿阴暗,实在委屈了郎君。”

“委屈?”

“毕竟郎君爵封县公……”

李善笑着打断了周氏的话,“虽爵封县公,但也不过百里侯而已,何谈委屈?”

李善算是个异数,未出仕立下大功得以封爵,偏偏又科举入仕,而且年纪太轻,又欲外放,才会有这么个县公百里侯。

随口聊了几句,李善闭上了嘴巴,在心里嗤笑了声,历朝历代,开国皇帝里,论赐爵幅度,李渊可能是排在首位的,一溜儿的国公、郡公、县公、县侯……

换句话说,李善如此年轻爵封县公的确惹人关注,但放在大环境里,也没什么……毕竟得以封爵的人太多太多了。

而且之后李世民号称“天可汗”,唐军纵横大漠草原西域,又是一批大放送……不过李二可能也觉得吃皇粮的人太多,下手剁了不少家,连魏征、杜如晦的后人都剁了。

再之后,李治再接再厉,将早年的天策府老臣大都剁了,嫡亲舅父长孙无忌都没放过……最后武则天上位,这位是最狠的,李唐宗室都剁了不少。

李善思绪放飞,越想越远,突然想起自己在长安城内的那栋宅子……临行前才发现,隔壁居然是应国公府邸。

嗯,应国公就是武士彠……李善在心里默默算着,武则天出生了吗?

外间的敲门声打断了李善的胡思乱想,他收起思绪,在心里琢磨……自己看似百里侯,但因为境内有雁门重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