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文膝行退后,歪着头也小声说:“有什么要紧话非要这时候讲?”

“奴看母亲甚是为难。”玉薇小声道:“不分家是亏着你们了,分家叫大哥怎么还债?奴觉得,咱们两个只要肯吃苦,大富大贵不想,粗茶淡饭总是有的,不若就把家分了也罢,你那份就把大哥填债罢。咱们做儿女的,莫叫母亲如此为难,可好?”

“这……容我和耀廷商量。”耀文想一想,确实,钱财总是身外物,男人有志气便该学二叔一般自家挣家业,又何必跟大哥还有那个不明不白的妾争财产。他把自己的想法小声讲把兄弟听。耀廷和他一般儿,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两人商量几句,都想自家读书成就功名,实是不屑和大哥并列争产。他两个商量定了,爬起来走到母亲面前,齐齐跪下,朗声说:“母亲,儿子们有话要讲。”

他两个到底年轻,这是忍不住要讲分家的话了,胡寡妇甚是得意。大夫人极是恼怒,瞪两个儿子,厉声道:“你们两个也是要分家的么?你们只要自己富贵,就不管你们大哥了么?”

耀文大声道:“儿子不忍母亲为难,情愿一文钱都不要,只求分家出来。”

“儿子也是。”耀廷附和。

“求娘成全。”玉薇走到耀文脚后跟跪下,声音虽轻,厅里人却是都听得清清楚楚:“儿子大了总是要分家的,大哥欠的债实在是多了,咱们情愿把咱们那份让与大哥还债。”

厅里几个老人精俱都摇头叹息,这哥俩真是可怜,宁肯不分家产,也不肯趟这潭混水。族长也是个人精,看情形王山长的书院是保不住了,耀文和耀廷哥俩不搀和,还能赚个孝悌的名声。至于钱么,大夫人偏心今日大家都看出来了,现在不分家,将来难保这小哥俩没有替亲哥哥还嫖赌帐的好日子呢。是以他老人家咳了一声清嗓,先说了一声好,才道:“难得你们两个人这般孝梯,也是我王家门楣光彩,不过你们家的书院也值几万两银子,族长再问一次,你们真愿意把你们那份让把你们大哥,分家一文不取?”

“愿意!”耀文和玉薇齐声回答。

耀廷犹豫了一小会,也答:“愿意。”

“我不信,”胡寡妇冷笑道:“银子谁不爱。你们是亲兄弟,让来让去都是肉烂在锅里,你们休以为这般做态,我就傻的让我儿子也不要钱了。”

“我二叔分家时就是一文不取的。”玉薇大声道:“咱们家,原就是出了名的不爱钱。二叔做了二十八年的官,二十八年的俸禄尽数送回老家,一文都不曾留下。这些银子累积也有二三万两,我公公又何曾取过一文钱私用?今日族里尊长都在,就请与我们做个见证,在公公灵前分家,我们也一文不取!”

分家还要在族人面前替旧主扬名,大夫人几欲呕血,然玉薇恰又掐着她的七寸,她却是不肯开口说分家。耀文娶了二房妻子的族人,心自然偏着二房了。今日族里这般劝,她还一直不肯松口说分家,实是怕分了家,这两个不孝子把书院献把二叔,若是那般,还不如给耀芬还债呢。是以她虽是黑着脸,还是由着族长当众写了分家文书,替耀芬耀文耀廷亲兄弟三个分了家,写明耀文和耀廷两个体谅兄长欠下的巨债,虽是分家另过,情愿不要一文,把家财尽数留把兄长还债。

胡寡妇看他亲兄弟三个分了字据,族长抚着胡子只顾朝耀文兄弟两个点头,却是急了,又嚷:“分家还不曾分妥,还有我们呢。”

“这个……你说你是妾,到底一来并无卖身券书为证,二来正室不认你们。我便是族长,也不好替你分得家的。”族长摸着胡子,慢悠悠道:“你们先商量吧,到底是不是,商量好了族里再替你们写分家的文书。”大家都看出来了,一边是嫖赌断送了祖产的不孝长子,一边是不明不白的妾和生父不明的两孩子,这笔烂帐,耀文和耀廷小哥俩先把自己撇清了,便是族里人也不欲多管闲事。

胡寡妇愣了半日,冷笑道:“好说,咱们公堂上见。”说罢把那封信塞到怀里,扯着两个孩儿居然就走了。

耀芬欲拦,被大夫人下死劲拽住了后襟,哪里挣得脱。大夫人也冷笑道:“就凭一封信,她就告得赢?我儿,书院脱不了还是咱们家的,她连片瓦也休想拿去。”

作者有话要说:几个数字错了,我修改一下,情节没变的。

65挣扎

王翰林和柳夫人两口儿不肯再去富春书院,原因有二,一来俗话都讲长嫂如母,长嫂若有吩咐,自然是要不敢违的,然如母的长嫂嘴脸难看,惹不起还躲不起么;二来王耀芬拿书院抵债这事十分蹊跷,这潭混水还是不趟为妙。是以耀祖回家说大房分家诸事,王翰林便道:“这几日都不必再去了,逢七你替为父去烧根香也罢了。”

耀祖答应着去了,王翰林闷坐在窗前半日,都不言语。柳夫人晓得他心里难过,有心劝慰,然王家的事她一向是不管的,想了半日,走到兰花厅里,把大房分家的事和英华说了,吩咐女儿:“你耀文堂兄和耀廷堂兄也算有志气,你且去你爹爹面前夸他们几句,再在你爹跟前给他两个画个升官扬名的行乐图,你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