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的屋门踹合。

京鸿雪醒来只是匆忙草率查看过自身情况,他脑子昏涨涨的,还没摆脱噩梦遗留给他的影响,那股子血腥味好像还缠在他喉头。

他气息不稳,手上自然也有些失了方寸,言辞激烈道:“你是何人,此为何地,如实招来。”

小厮被这么摔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被一招龙爪手捏住了喉咙正呛咳不止,自然没能流畅地应出京鸿雪想要的答案。

“咳咳——少侠,我们——咳咳咳咳……!”

他还没磕磕绊绊地说完,房门外传来一阵子霹雳扑腾的跺地声,是外头有人正甩开步子急踩着木楼梯,还伴有一个女人吱哇乱叫的尖声。

一声炸响,年久失修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京鸿雪拽住小厮脖子将人揽到身前做挟持状,眼见闯进门来的果然是个女子。

他看清那女子相貌,身体顿时僵住。

那风风火火闯进门来的女子不施粉黛,头插两根木钗将一头秀发绾起,身着驼色螺纹马甲与绛色布裙,两臂袖子挽起,一手抓着水瓢,另一只手上还掐着一块被浸湿的丝瓜瓤。

她因这促急的一阵跑动,面颊发红,挂满细汗,柳眉倒竖杏眼怒瞪地朝京鸿雪叫喊道:“姓京的兔崽子,赶紧把我家小二放了,把人掐死了你来给老娘当牛做马伺候客人?”

京鸿雪一阵愣怔,他看着风风火火闯进门里的老板娘,这一声叫喊让他立刻就撒了手。那小厮机灵得很,连滚带爬地逃出门去之前弓身一顶,让不知所措的京鸿雪栽在床上和叉腰怒立的老板娘四目相对。

“你是宫白翠……你怎么……?”京鸿雪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老板娘没好气地将丝瓜瓤丢在他身上,抱臂倚门上下将京鸿雪打量一番,朱唇微启,话语里还带着三分火气:“该问这话的是老娘我。”

“是你个兔崽子要死不活地躺在我客栈门口,不知道还以为是老娘黑了客人钱将人丢出去的。”

京鸿雪眉角一阵狂跳,不知该从何问起:“单就我一个?没看见其他人?”

“你小子是让哪家的沙匪扒了个精光?只一个人躺在那,行囊钱财一个不落地都被人卷走了?”宫白翠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口气吹落指尖沾起的毛絮:“本还想着捞你一笔。”

京鸿雪因着那些发生在他身上的乌糟烂事,宫白翠随口而出的那个“扒”字落在他耳朵里叫他浑身别扭,他耳尖不自然地跳动了一下,嘟囔一句:“能留身衣服穿都不错了……”

一想到自己身上那斑驳痕迹,京鸿雪暗自咬了咬牙,他是不是还得谢谢贴心的大妖怪为他消了脖子上的印,让他还不至于丢脸丢到人尽皆知。

“更何况,前不久你那干爹来此地落脚还赊了老娘一笔账。”宫白翠没听见他那句细声的念叨,抬起下巴冲他冷哼一声:“正好让老娘逮到你,父债子偿,那就待在这替你老子还账吧。”

京鸿雪还是个娃娃的时候,一副小恶霸的做派,平日里最爱做的事便是欺负同座的小豆子。

旁的人他也惹,只不过小豆子是最软的那颗柿子,这不最近他又盯上了小豆子的话本,每每下了早课便抢了过来看。

小豆子较他相比要瘦弱许多,于是打又打不过他,被欺负了就只敢撇着嘴蹲到一边,哇一声哭出声,将讲课的大弟子引过来为他主持公道。

大弟子将京鸿雪扔到他那小师父面前时,小师父还瘫倒在榻上起不来,他昨夜喝了一整宿新酿的春日醉,此时还在宿醉着。

甜桃酿就的琼浆让一室沁满果香,大弟子横眉怒竖,看着自己这空有傲人天资却恃才放旷的小师叔心中多有无奈,一口气将京鸿雪这阵子惹出的事端都告予了他。

小师父酒还没醒,稀里糊涂听完京鸿雪的罪状,象征性在他屁股上甩了几巴掌便把人打发走了。

“团团,又欺负别的小娃嘞。”他睁起惺忪睡眼,用指尖点着京鸿雪的额头:“瓜娃,么得乖巧时候。”

那会子的京鸿雪还没有如今这个响当当的大名,他小时候能吃得紧,小师父也从来不亏着他。师徒俩人夜半三更翻进宗门的小厨房寻剩点心吃是常有的事,由此将小京鸿雪养成了个白白胖胖的粉团子。

小师父醉心剑道多年,自幼便是宗门百年难见的天纵奇才,只是白璧难免有瑕,他对诗书礼乐堪称一窍不通,翻开字如密蚁的经书,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便能昏昏入睡,脑子空空之下自然寻摸不出几个朗朗上口的妙字给他心爱的独苗徒弟起个好名字。

捡到小京鸿雪那天,小师父晚上吃多了汤团被撑得难受,跑到嘉陵江畔的滩涂去遛弯消食,三月的春风吹得竹林飒飒作响,入夜后晚风微凉,吹得他深吸了口气,自觉神旷神怡之际低头一望,看到那静缓江面上有一孤零零木盆随水波飘荡而来,木盆中正装着锦被包裹的一个小娃娃,旁放在一截信封,装着的是这小娃的生辰八字。

他搜肠刮肚想了许久,最后决定既然因着晚间吃了汤团跑出来,干脆就将小娃喊做了汤团。

小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