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凭云笑了笑,“行了,往后不会再跟赵大人说笑了。”

李凭云的笑是何其可恨,赵鸢真是恨不得撕破他的笑,看看里面藏着的,到底是一颗怎么样的心。许多年后,她对他唯一的所求,是希望他能像如今这样混蛋似的笑上一笑。

“你你真的想让我离开太和县么?”

“赵大人在太和县,我办事的时候,还得处处顾及赵大人的自尊,施展不开,所以,请赵大人回长安吧。”

“仅是如此?”

“赵大人,听起来,你对我还有别的期待。”

“既然是李大人心中所想,我成全李大人。”赵鸢仰起头。

李凭云知道,他们之间,她不愿占下风,他亦不愿。

“赵大人对我用情如此之深了么?”

赵鸢学着李凭云调侃说:“是啊,我若是个男子,要知道有人如此爱慕于我,只怕做梦都得笑醒。”

她朝李凭云作揖:“李大人,方才说笑了,下官告辞。”

这句“下官告辞”,像是一句狠心诀别。

她要走的时候,李凭云从来不留,这次依然。

他看着她推门而出的背影,只听到心中有个声音嘲讽道:真是活该你一世孤寡。

赵鸢是个行动派,她察觉李凭云是真情实意地想让她离开,于是一回屋就开始收拾行囊。她来太和县总共也没多少日子,行李不多,一夜就打包完了。

裴瑯惊讶于她的速度,“这么快要走?”

赵鸢道:“不这么快走,等你和北凉公主旧情复燃么?”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了?”

赵鸢抑制不住自己的性子,故意说着口是心非的话:“不能,裴瑯,咱们这一回去就成婚,这辈子,就让这一纸婚约困的死死的,谁也别想有二心。”

裴瑯知道赵鸢正在气头上,他可不敢招惹,花了一天时间和沮渠燕一刀两断,隔日便带着赵鸢和小甜菜回长安。

赵鸢在太和时日不多,名声却很好,临走前时,同她有过交集的百姓来送她。

她原本还因为李凭云的玩弄,尚在气头上,一看到这些前来送她的百姓,她立马想起来,自己曾今是这片土地上的父母官。

在这些送行的人中,她注意到了高程和他的两个娘亲。

徐大娘拉着高程的手腕,冲到赵鸢面前:“高程,快给你的恩人磕头。”

高程亲娘一手扣住高程的脖子,母子二人给赵鸢跪了下来,她教育高程道:“高程,往后不论你贫贱富贵,都要记得小赵娘子对你的恩德。”

高程道:“赵大人,我日后会好好读书,不会辜负你的。”

赵鸢对高程道:“借步说话。”

她同高程来到城门前空旷处,“你的秋试试卷,陛下亲自过目过,对你的才华大加赞赏。如今有李大人清肃陇右科举,他一定会还你一个公正。”

“赵大人,你真的要离开了么?”

“我离开对你们是件好事,高程,咱们日后长安相见。”

高程还记得赵鸢被从凉州府救出来时的样子,或许她都不曾见过那般狼狈的自己,一想到赵鸢遭受这一切,都是为了给自己讨公道,少年毅然道,“赵大人,你为了给我讨公道,差点饿死,你的大恩大德,我永生永世,无法忘怀。”

赵鸢笑道:“我不是为了给你讨公道,是为了讨我自己心中的公道。高程,你一定要继续读书,鸢姐相信,你一定会大有所为。”

“鸢鸢姐?”

“咱们长安见。”

一行人到了肃州,路过了小甜菜父母的坟前,赵鸢让人停下。

她对小甜菜说:“去跟你爹娘告别吧。”

她和裴瑯二人陪着小甜菜来到坟地,小甜菜扑向父母的坟丘,恸哭道:“爹,娘!啊!啊!”

裴瑯疑惑:“这里是她父母的坟,为何无碑?”

“当地的风俗,人死七年才能立碑。”

“还有这说法?”

“是啊,长安的贵人们有了丧,全城缟素,而贫苦农民有丧,只有一捧黄土,是不是觉得天命不公?”

“鸢妹,你和以前不同了。”

赵鸢不置可否,她不知命运的船最终会将她载向何处,但不论去向何处,她的心中自有方向。

“你同太和的百姓都道别了,不同李县令告别么?”

“提他做什么”

“鸢妹,你知不知道,缘分是有始终的。咱们是看着彼此长大的,我了解你,不和那人告别,等以后你们的缘分没了,你肯定会后悔。”

自始至终,都是她一腔赤诚,而那人对她没有半点真心,哪怕明知她此次离开,也许再无归期。

赵鸢不想和裴瑯继续这个话题,她看到坟前的小甜菜一把鼻涕一把泪,于是拿出帕子,“我去给她擦眼泪。”

她走到坟前,将帕子递给小甜菜,“擦擦泪,你爹娘是世上最不想看你难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