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老爷子是疲惫并快乐着。

虽然是落叶归根,但又是游子归乡,物是人非,悲伤总是难免。

好在,陪他一起回来的家人,很好地冲淡了这种悲伤。

时间已经晚了,陪着他一起回来的孙子和孙媳妇,已经带着曾孙一起回去城里的宾馆了,在魔都住惯了,别说曾孙子,连已经三十岁的孙子,都住不习惯这种农村。

他自己,也不算是多么习惯,毕竟已经八十岁的人了,又在城市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回到几十年前生存的乡村,他也处处觉得不方便。

只有一起回来的大儿子如鱼得水,六十岁的大儿子,一辈子在城市里当知识分子,对这种乡村生活其实非常好奇。

不过是一两天的时间,就已经和许多族中的兄弟打得火热,天天拎着一个小板凳,跟在这些族中兄弟们身后,颇有种老顽童的感觉。

此时,已经是晚上了,门外来自各地看热闹的网友们,还在喧闹着,各种直播、打卡。

而那些慕名赶来拜师的人,则已经被“青山唢呐学校”的真正负责人,带到了其他地方测试去了。

事实上,在这小院挂上“青山唢呐学校”的名字,更多的只是一个情怀。

曹望山的儿子,已经开始寻地方,打算在村里给老爷子盖个别墅,让老爷子能够舒舒服服的落叶归根了。

毕竟,在魔都这种城市生活了一辈子,但凡有套不错的房子,就随随便便千万身家了,在曹家庄这种地方生活,那还不是要怎么生活怎么生活。

不过,一个“青山唢呐学校”的牌子,也把现在的曹家村,硬生生变成了一个网红景点。

老爷子正擦拭着唢呐,突然耳边响起了唢呐声,以及一阵阵的叫好声。

侧耳听了一会儿,老爷子摇了摇头,继续擦箱子。

虽然明知道青山唢呐学校有其他的选拔方式,但还是不断有年轻的乐手,来到他的门前,想要他这个传奇的唢呐大师,指点一二。

在门外,每隔一两个小时,就会有人这么表演一段。

只可惜其中大多数人,技艺真的非常一般,大多打动不了他,却让村里的乡亲们,以及在打卡的网友们乐不可支。

只是听着那唢呐的声音,老人却觉得有些技痒。

他擦干净了手中的一个唢呐,他双手举起唢呐,凑在了唇边。

“呜哇→哩↗——”

唢呐的声音传出来,不过吹了两声,把手中的唢呐放了下来。

毕竟已经八十多岁了,中气已经严重不足了。

俗话说得好,饱吹饿唱,吹唢呐是个十足十的力气活儿。

而他,已经差不多十年,没有再吹过唢呐了。

“唉”老人叹了口气,捧着手中的那唢呐,默默看着。

“老伙计啊老伙计……你还是原来的模样,可我已经老成这样子了……”

宝剑犹寒,可剑客已老,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老人又回忆起了病逝的父亲,临终都没有原谅自己的弟弟,更觉得惆怅。

他把手中擦拭干净的唢呐放回了箱子,转身向卧房走了过去。

他的身形萧瑟,脚步也显得格外沉重。

回到了卧房,默默坐了一会儿,外面的喧嚣慢慢散去了,夜深了,即便是不知疲倦的网友们,也终于散去。

过了一会儿,出去遛弯的大儿子也回来了,在门外叫了一声,听到老人已经睡下,也回去睡了。

再然后,整个乡村都安静了下来。

但老人却丝毫睡意也无。

内心有什么东西疙疙瘩瘩的,翻来覆去都硌得慌。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突然听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音乐声响起。

“这深更半夜的,哪里来的音乐?”老人一愣,然后向音乐的源头看去,却发现,竟然是自己的手机发出来的。

奇怪……

老人伸出手去,想要拿手机,但是手还没伸出去,就已经被一股沉重的睡意裹挟着,沉入了梦乡。

眼前,一片光芒闪烁。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梨花扑面,花香扑鼻。

梨园之中,一个丑丑的少年,正在梨树之下,吹着唢呐。

一首《抬花轿》吹得少年摇头晃脑。

看到这少年,曹望山站住了,认真听去,时而点头,时而皱眉。

等到少年一曲终了,曹望山点头道:“大东子,你这首《抬花轿》吹得不错,不过有点用力过猛,后面那段,你要吹得灵动点,对了,你见过之前接新娘子,颠轿子的吗?”

“颠轿子?我怎么会见过!”曹宝东一脸茫然,我特么的别说颠轿子了,我连别人抬轿子都没见过!

曹宝东回答完之后,昂起头看着曹望山道:“你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