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宋悦和陈景行结婚,在外界看来实属高攀。姥爷一家都是农村人,几个舅舅也都是种地为生。因为我妈自己考上了大学,才有机会和陈景行相亲。陈家从前是个小地主,到我爷爷那辈其实也没剩多少钱了,但一家都自诩名门,眼界颇高。母亲嫁进来之后,总是明里暗里地被言语挤兑,嫌她小家做派上不得台面,家务也不灵光。

书读太多的后果就是高度敏感脆弱的自尊心。母亲不愿被人说三道四,于是一边佯作无事,一边埋头苦学,家里家外都要做到最好。要不是陈景行还算有点良心,她迟早会把自己逼出病来。

好吧,她最后也没能摆脱命运,积郁成疾。

从小,母亲对我和松露的要求就格外严格,以成绩为第一指标。我一直不喜欢数学,就是因为她作为理科生,总是强迫我们把看书的时间拿来做数学题。

“书看得再多,语文能提几分?不像数学,学会了,分数就是你的。”她总是不厌其烦地这样说。

在母亲眼里,我们的问题总比优点多。每一句表扬后面,总跟着“但是”。所以,虽然知道她事事操心很不容易,我的心里总是偏向陈景行的。

毕竟,和我一起看书辩论,去网吧打游戏,去水库钓鱼的人,是他……

那些美好的回忆大多是背着母亲偷偷摸摸,我选择性地忘记,在我们寻找快乐的同时,有人在家里打扫房间、准备晚饭。我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母亲的付出,一边暗自责怪她的唠叨和控制欲。

事后想想,自私又愚蠢。我在她面前大概就像是一个盛着水的浅盘子,心里想什么都是一清二楚的,也无怪乎她最后会失望。

“眠哥?”

“嗯?”

“你筷子举了半天了。”

我把夹着的牛肉送进嘴里。肉已经凉了,吃起来不复鲜美,我放下筷子,还是无法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于是起身去了洗手间。

没多会儿,钟青跟了过来。

“眠哥,你没事吧?”钟青看着我,很是担心。

我摇摇头,“阿姨……真是爱你。”

老家的环境我是清楚的,在父母去世以前,没人知道我的性向。饶是开明如陈景行,我都不敢去试探。可钟妈,她分明已经做出了选择,以儿子的喜乐为先。

钟青闻言,苦笑一声:“因为是我妈啊。”

“其实,我有的时候甚至会庆幸。”钟青小声说。

我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想再讲这个话题,我只说道:“既然阿姨对你这么好,那你更要努力回报了。争取让她多在电视里见你。”

钟青之前小火的是网剧,在特定范围内破圈,要说国民度,那肯定是远远不及的。哪怕是在年轻人里,他现在也只是吸引了爱看悬疑的一小部分观众。所以,后续公司又安排他参加了几档综艺节目,混个脸熟。

别看钟青现在各项数据花团锦簇,影视综活跃非常,可那只是空中楼阁,一手经办的我再清楚不过了。

目前来看,《霜针》粗剪有爆的潜质,可钟青毕竟不是一番。说来说去,要想站住脚,还得看《洙河》。至于多方角力,能不能按住桌子,只有钟青自己说了算。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宣发再是给力,没有演技支撑也是站不住脚的。

想到这里,我觉得有必要再叮嘱几句:“节振阳抓大放小的,只要拍得流畅你稍微改动点问题不大。你现在没什么声量,配角加戏也不会有人替你骂。所以……”

“精读原著,主动出击。”钟青晃了晃手机。

知道就好。我推着他出门:“好了好了,在厕所里呆的时间够长了,人家该以为咱俩身体有问题了。”

一前一后回了包间,这一回我注意到了钟妈递过来的眼神。她先是愣了一瞬,又迅速露出笑容来。所以最后转移视线的人,竟然是我。

……我之前跟瞿铮他妈打过不少交道,那会儿可从来没退缩过。

真是年龄大了,锐气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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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秀只有半天。这次到底也没谈成杂志的合作,只有一家概念店通过黄诚辉的关系拿到了探店,所以一周的日程,满打满算只有一天半是有工作的。

然而我的原则是,来都来了,不能白来。粉丝也不会希望自家哥哥兴师动众出来一趟,结果只打了酱油。

走在巴黎的大街上,wendy相当振奋:“剪刀手·奥斯眠又要重出江湖了!”

我纠正她,“这次应该是联合执导。”

“啊?什么意思?”

我示意她看路口,周琛曼款款而来。

这两天吃好喝好,工作节奏又慢,所以我的心情也不错,趁着人还没过来,我低声问:“我来考考你啊,周琛曼的现任男朋友是谁?”

wendy立刻就否认了:“胡说!我们曼曼一心搞事业,男人算什么东西!”

这话拿出去糊弄粉丝也就罢了,同是从业人员……我乜了wendy一眼:“万丈高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