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信有些头痛,李善的关系网太过驳杂……天策府、东宫两边都有交情,但至少今日来的这两位虽然都隶属天策府,但和李善却是私人交情。

之所以最终选定李善,有很多原因,但李善不涉夺嫡事,也是影响崔信选择的一个原因。

几人叙谈,凌敬随口道:“对了,定方今岁二十有五,之前因战事连绵,至今尚未成家……”

“早就问过他了。”柴绍点头道:“去岁山东屡败刘黑闼,又西征大捷,阵斩天柱王……”

迟疑了下,柴绍才继续说:“只是定方提及怀仁……”

在座的各人都心里有数,苏定方政治立场和李善是一致的,不出意外这辈子都掰扯不开,所以前者需要先看李善联姻哪一家。

“正好问问。”凌敬笑道:“定方年前就要北上。”

李客师看崔信懵懂,解释道:“怀仁以代州长史掌代州总管府,陛下点苏定方北上护佑雁门。”

崔信其实政治层面上的敏感度不高,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陛下复设代州总管,所需兵将甚多,那李善的权力地位将会有一次飞跃。

李客师正准备说起正事,外间却有脚步声响起,一个中年人疾步而来。

“姑父,这是朱氏族老朱玮,怀仁兄称其七叔。”张文瓘介绍道。

朱氏定居日月潭,也就是之前的朱家沟,而且李善身边亲卫半数以上都是朱氏族人,李善还称呼这位七叔……崔信回了一礼,心里在想,这不可能是巧合。

朱玮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笑道:“大郎来信。”

东山(下)

两日前,李渊决意加李善代州长史,暂掌复设的代州总管府,消息应该还没那么快传到代州,再加上这封信的路程……

出了什么事……凌敬面色转冷,伸手接过信,侧身拆开。

李客师还好,柴绍、崔信都神色微动,要知道凌敬如今掌天策府大权,是李世民幕府中数的出的心腹幕僚。

崔信在心里调高了凌敬的重视程度,不过他也知道凌敬早在山东战事末尾就投入秦王麾下,随李道玄、田留安等将复失地,抚慰地方。

其实崔信不怕李善投入天策府,毕竟他自己就是清河崔氏出仕者中唯一没有投入东宫的那个人,而且他姻亲故旧中还有京兆杜氏、清河房氏。

一目十行看完,凌敬神色放缓,笑着将信递给了崔信,“适才还言惜怀仁今日未至,不料……”

崔信看了几眼,啧啧两声,想了想递给了张文瓘,朝着外面努了努下巴。

另一侧的偏厅内,侍女、丫鬟都被赶了出去,朱氏亲自烹茶,崔小娘子在一旁帮忙,长孙氏和张氏一来一往互相试探叙谈,长孙氏两个儿媳崔氏、温氏时不时补充几句。

定亲已然是确凿的事了,但还有很多事需要互相了解……联姻联姻,不仅仅是一对男女,也涉及两个家庭,甚至是两个家族。

张氏事前得丈夫叮嘱,没有去问李善的父祖辈,只问起各种其他的琐事……比如住所。

长孙氏轻声慢语,“就在延寿坊,科举后过户的,占地颇广,不过需要重新修缮。”

张氏愣了下,延寿坊位于皇宫西南角,靠近西市……那是自家都捞不到的好地段,早早就被收归少府,陛下偶尔赐予臣子。

“怀仁赐爵县公,得陛下恩典,实授五百户,如今日月潭就是李家的庄子。”长孙氏笑道:“这儿山清水秀,这两年庄子重新布局,亦出自怀仁手笔。”

崔氏惊讶道:“适才登山,见引水渠弯曲有致,水龙飞溅,星星点点,却是李郎君的手笔?”

“从山上引泉而下至村西日潭,引水渠遍布全庄,取水极为方便,一直通往村东月潭,再汇集入泾河。”长孙氏轻声道:“江南水庄,北地少见的很。”

温氏年纪不大,才十七八岁,娇笑道:“崔妹妹倒是能换着住。”

张氏眼睛一亮,婆媳之间最是难处,如果朱氏住在日月潭,女儿住在延寿坊,无需晨昏定省,也可时常问安,那就舒服多了……张氏当年嫁入崔家,在这方面受了不少委屈。

至于其他方面,张氏不好问出口,长孙氏自持身份,两个晚辈崔氏、温氏随口低声讲述……反正有钱有地,门下有人有宅,什么都不缺,肯定不会受委屈。

这时候,崔小娘子端着茶盘过来。

长孙氏看了眼,笑道:“果然巧手。”

崔小娘子红着脸,“皆是伯母点茶。”

“熟极生巧罢了。”朱氏笑了笑,“此为小道,若是上手,也快得很。”

张氏曾经听张文瓘提起过朱氏善烹茶点茶,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六盏茶都咬盏,的确近乎于道。

烹茶技艺……寒门想学也没地儿学,张氏不禁有些好奇,天下朱氏,江南倒是有朱氏望族,但这位显然不是出自江南,记得长孙氏提起过出身关中。

闲叙片刻,温氏好奇的问:“崔妹妹,那枚红宝石准备打金步摇还是镶在头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