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里面传来清脆的碎声,李善和柴绍对视一眼,都紧走几步到了门外。

房内,朱氏脚下是碎裂的瓷片以及一滩水迹,只勉强道:“失手了,可惜瓷器精美……”

“明日某使人送一套过来便是……”平阳公主说到一半住了嘴,她看见朱氏面色铁青。

平阳公主、柴绍夫妻俩都有点懵懂……今日登门拜会,朱娘子言行利索,礼节无误,不料却突然大为失态。

李善缓缓举步,迈进了门,笑着看向南阳公主,“在下代母亲致歉……”

“罢了。”南阳公主垂下眼帘,“之前你通传,未言朱娘子亦至。”

的确没通传,那也就是说……李善目光闪烁不定,视线很快落在了右侧那位莫名其妙的中年妇人身上,“失礼了。”

南阳公主介绍道:“这位是裴娘子,其父乃门下侍中,前朝闻喜。”

李善心头哀叹一声,果然是她!

裴世矩在李唐一朝爵封安邑县公,但在前隋爵封闻喜县公……南阳公主如此介绍,一方面是她前隋公主的身份,另一方面是因为闻喜有着更为明确的指向。

河东裴氏,便是以河东郡闻喜县为郡望。

裴淑英和南阳公主乃当年闺中密友,从关中长安到迁都洛阳,再南下江都,常年往来,甚至在宇文化及弑帝北上后,一起被窦建德所部俘虏,只是之后裴淑英北上入关中,南阳公主在洛阳盘桓年许才北上。

“原来是语裂突厥的裴公。”李善笑着再次行礼,“久闻裴公之名,可惜无缘得见。”

裴淑英笑道:“皆是前尘往事,倒是李怀仁名声鹊起,父亲多有赞誉,言少年英杰,他日递帖,必相谈甚欢。”

李善打了个哈哈……这话真不能接,不管怎么接,母亲只怕都要忍不住了!

忍笑

气氛有些古怪……当然了,这种古怪的氛围只有知晓内情的人才能感觉得到。

朱氏已经冷静下来,像个木头一样僵坐在那儿,对外间好似没有一丝反应。

而与此同时,其余几人似乎谈兴大发,特别是李善……谈笑自如,引得南阳公主频频侧目,如此年纪,就能如此矫饰,实在是个人物。

裴淑英笑着说:“李郎君十四诗文,在下都抄录为册,时常诵读,首首都是传世之作,如此诗才,天授忽?”

李善脸上的笑容更盛,“不敢当,不敢当……”

“有如此儿郎,真是羡慕朱娘子。”裴淑英叹道:“日后还要向朱娘子讨教一二。”

听了前半句,朱氏脸上终于露出个笑容,但听了后半句……好吧,最后朱氏脸上的表情,一笑跟哭似的。

李善瞄了眼上首位的南阳公主……看了一眼,感觉不对,又看了两眼,这位居然在忍笑!

得,其实李善也挺想笑的,裴淑英要向朱氏学教子之道……

发现李善表情古怪,南阳公主咳嗽两声将话题转开,“裴娘子可知,怀仁所学驳杂,其能非仅诗文一道。”

裴淑英连连点头,“算盘便是李郎君所制,还有医道……他日只怕还要请李郎君登门呢。”

南阳公主终于忍不住笑了,点头道:“闻喜县公也年迈七旬了。”

让李善去为裴世矩治病……只怕是拼命将裴世矩往鬼门关里塞呢,塞不进去也要踹进去。

“此次得以生还,实是凶险……”平阳公主倒是听丈夫说起过,这些时日,多有世家大族登门造访……李善为此烦忧不已。

李善在其间随口附和,脑海中却在回想着自己和宇文士及、南阳公主这对夫妻的来往。

宇文士及对自己的善待主要出自于他自己的心理因素,很大程度上,他对李德武的愤怒,对李善的善意,都源自于他对自己当年选择的悔意。

南阳公主性情看似温婉,实则锋利,以死相逼,宇文士及不敢登门,就连写信也被退回,但去年李善身陷山东,他写了一封信提及李善却没被退回。

从那之后,宇文士及每封信必然提及李善,一个……呃,被宇文士及略微夸张的少年郎形象出现在南阳公主心目中,再加上同样被抛妻弃子的朱氏,导致南阳公主对李善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怀。

偶尔梦醒时分,她不禁想着,若是禅师犹存,长大后是否有此风采?

在裴淑英这位当年闺中密友,和结识不过两年的朱氏之间,南阳公主自然更加偏向同样被丈夫抛弃的朱氏。

她很想看到,当实情泄露的一刻,这位曾经孤守空闺十多年的裴氏娘子,脸上会有着什么样的表情。

“爵封县公?”裴淑英的声音略微尖锐,神色颇为震惊,“是因为平阳公主……”

虽然县公在隋唐算不上顶级爵位,但要知道面前这位少年郎不过十八岁……而裴世矩前朝爵封闻喜县公,本朝爵封安邑县公,也就是说,和李善是平级的。

平阳公主摇头道:“爵位乃国之重器,不可因私事而授之。”

一旁的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