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侍卫,李善缓缓平复呼吸声,他只能等着,等着侍卫离开,自己再试图从水道离开太极宫。

李善现在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是,李建成疯了吗?

裴世矩疯了吗?

他们怎么敢在这时候动手?

或者说,他们已经被逼入绝境,不得不鱼死网破?

再或者说,他们有了把握……李善嘴角不禁抽搐了下,难道秦王会在这时候回长安?

困境

弯弯的月牙高悬空中,投下皎洁的银辉,但却有厚厚的云层移来,将月亮遮蔽的严严实实,似乎是不希望这人世间最丑恶的一幕暴露在月光下。

李善闭住了呼吸,将身子躲在了大树之后,听着踩踏厚厚落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出来吧。”

李善心神一紧,他也想得到裴世矩、李建成会来探查安礼门,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而且派出的人能这么快查到自己的踪迹。

“闻到血腥味了。”

李善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捅那一刀,如今自己衣衫上还沾染着大片的血迹,虽然刻意在金水河里浸了浸,但毕竟是十月份的天,自己也不能浸的太久,味道还是消散不掉。

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人轻声道:“怀仁,是舅父。”

李善并不意外,他已经从声音中听出了是尔朱焕,缓缓从大树后显露身形,投去的视线中夹杂着警惕。

平心而论,李善对尔朱焕的印象很好,这种好印象来自于几个月前的东山寺内,尔朱焕毫不犹豫的按照自己的指派,帮助自己有惊无险的完成了仁智宫救驾,这让他对尔朱焕有一定的信任度。

而且今日察觉有异,也是因为尔朱焕突然在紫微殿外的现身,但李善前世就是个不太信任他人的角色,对着所有人,他都保持着警惕。

谁知道尔朱焕到底是怎么想的?

谁知道尔朱焕会不会真的投靠太子,毕竟他如今是太子的心腹,而他的身份……只要自己和秦王、长孙无忌等幕僚都送命,那就无人知晓。

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尔朱焕真的不会犹豫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尔朱焕苦笑道:“都说东山李怀仁,擅识人,善用人,愿托付生死,故身边忠勇之士数不胜数,人人愿为其效死,却不料今日却如此犹疑。”

李善深深吸了口气,“舅父若将外甥绑去临湖殿,外甥亦不埋怨。”

“裴弘大真是好手段,也不知什么时候笼络了殿中监苏制。”尔朱焕扯着李善的衣袖拉到角落处,“如今陛下被软禁在淑景殿内,大部分宫殿也都被东宫接管……为舅直到苏制去传召你的时候,才知晓今日动手。”

“舅父是太子心腹……”

“但除了太子、裴世矩之外,只有王珪、韦挺、徐师谟三人知晓内情。”尔朱焕解释道:“裴世矩唯恐桥公山故事……秦王殿下在东宫埋下的应该不仅为舅与桥公山两人。”

李善在心里盘算着了会儿,以自己如今的处境,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径直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太子为何此时动手?”

“秦王尚在军中,太子怎么敢动手?”

“就算软禁陛下,秦王回师,一击即破,有什么用处?”

“总不会是裴世矩逼着太子谋逆吧?”

尔朱焕低声道:“秦王应该是这两日回京。”

“什么?”李善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不知内情,但裴世矩、太子、王珪显然有把握。”尔朱焕轻声道:“否则太子怎么会谋逆!”

李善有些难以置信,最难以置信的地方在于,一定是李渊密令秦王回京,只有这种情况,李世民才会轻装简从,而不是携带大军回京,这样东宫才有成功的机会。

太子有这样的手段吗?

一定是裴世矩!

李善吐了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外甥要出宫。”

看尔朱焕犹豫的模样,李善咬着牙道:“那舅父出宫,明日出京,一定要截住秦王。”

尔朱焕深深的看了眼李善,“为舅为太子心腹,一旦失踪,太子立知事泄,当会在太极宫搜捕你,甚至可能在裴世矩的怂恿下,以长林军、天节军精锐攻打日月潭。”

“而且,为舅只怕也难以出宫。”尔朱焕顿了顿,补充道:“如今境况,太子不会轻易让人出宫。”

“即使是遣派亲信出宫,也难保他们……他们可不知道为舅是秦王送入东宫的暗间。”

“三舅父那边呢?”

“尔朱义琛如今在长林军内,还不知晓宫变。”尔朱焕摇摇头。

李善绞尽脑汁,“曲四郎、王君昊还在皇城内……”

“王君廓早已暗中投入东宫。”尔朱焕继续摇头,“若非能节制北衙禁军,太子也不会谋逆。”

“王君廓?”李善牙齿都咬碎了,自己入宫的时候,那厮还装模作样的在承天门大街上等着自己!

李世民你算是会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