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关注的是后一句话,“此有何罪?”

“小弟打探突厥内情,郁射设、结社率自然也想打探我朝内情……”李善苦笑道:“泄朝中事……”

说到这儿,平阳公主已经完全糊涂了,但李渊这种旧历宦海,而且长期与突厥来往的老狐狸却从中寻找到了蛛丝马迹。

“郁射设是处罗可汗幼子,结社率是始毕可汗幼子,如今的突利可汗胞弟……”李渊喃喃自语,片刻后眉头一挑,“怀仁欲引突厥内乱?”

李善脸上浮现出一丝自然流露的佩服神色,“伯父明断万里,确是如此。”

“阿史那一族,虽族人众多,但自启民可汗病逝之后,先后有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三兄弟陆续登位,如今颉利可汗掌权,但始毕可汗、处罗可汗子嗣依旧颇有权势,掌控部落极多。”

“其中以始毕可汗之子阿史那·什钵苾势力最强,颉利可汗不得不封其为突利可汗,两人之争由来已久。”

“郁射设即阿史那·摸末,其兄长便是山东一战突厥主将阿史那·社尔,兄弟二人分侍突利可汗、颉利可汗。”

“而阿史那·结社率为突利可汗胞弟,阿史那·欲谷设为颉利可汗独子,此二人立场不问即知。”

“郁射设乃处罗可汗幼子,分的部落最多,在阿史那一族中部落仅次于两位可汗,其身死马邑,结社率第一时间赶回五原郡告知……”

李渊拍案道:“突利可汗必然收拢郁射设旧部!”

“不错,而颉利可汗失了先机,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突利可汗实力大涨。”李善点头道:“去年十二月,五原郡大乱,两位可汗麾下部落数度开战,已然势不两立。”

李渊起身踱了几步,脸上喜色浮现,突然停下脚步,笑道:“难怪郁射设身死马邑,苑君璋即刻来投!”

平阳公主到现在还有些懵逼,“父亲?”

“处罗可汗幼子死于马邑,苑君璋难保自身,更可能卷入颉利可汗、突利可汗之间……”李渊点了点李善,“怀仁,可是如此?”

“陛下说的是。”李善笑道:“当夜,臣断言,君投突厥,受人驱使,生死难料,受陛下招抚,高官厚禄,余生无忧。”

听到这样的解释,平阳公主更是不明白了,“如此说来,怀仁自承罪责……”

“一语而乱敌国,此为大功,何以罪之?!”李渊大笑道:“怀仁这是自夸功勋,生怕少了封赏吧?”

但很快,李渊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他看见李善一脸的尴尬。

“陛下……”李善小心翼翼的说:“臣从郁射设、结社率那打探突厥内情,才最终下定决心斩郁射设……但当日他们也询问我朝内情……”

平阳公主觉得到了关键时候,“你说了什么?”

李善干笑着往后退了半步,“当日郁射设感慨五原郡之乱,颉利可汗、突利可汗相争……小弟也感慨良多,长安也好不到哪儿去。”

“泄露朝中秘事,臣实有大罪!”

李渊和平阳公主这对父女对视了眼,都听懂了这句话,李善这是将太子、秦王夺嫡事说给突厥听了……但这种事算得上朝中秘事吗?

长安城内,大街上随便抓个平民百姓,估摸着也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六七呢。

李善又退了半步,“为消除郁射设、结社率戒心,臣私下许诺呈报陛下,许突利可汗与我朝结盟。”

李渊眼珠子都瞪圆了,“他们答应了?”

“答应了。”

觐见(下)

从李善自承罪责开始,李渊的情绪就起伏不定,随着前者的讲述或若有所思,或欣喜若狂,或黯然神伤。

听到“答应了”这三个字后,李渊噗通一下坐回到榻上,双目失神,喃喃道:“居然答应了……居然答应了!”

自晋阳起兵开始,李渊就暗中与突厥结盟,甚至还以臣属自居,等到李唐一统天下之势已成,突厥数度侵袭,李渊不得已重金贿之,以兵拒之……但控弦数十万的突厥始终是笼罩在李渊头顶的乌云,随时都可能电闪雷鸣,瓢泼大雨。

如今川蜀叛乱已平,江淮战事已定,天下终于得到初步的统一,李渊渐渐开始将目标转移到了突厥身上……身为开国君主,怎么可能一直忍气吞声?

但这几年来,突厥和李唐每年都要开战,双方基本没什么来往,所以李渊对突厥内部的局势并不十分清晰……在知道李善打探出,而且引得突利可汗与颉利可汗开战之后,登时欣喜若狂。

这是可以利用的。

如果能与突利可汗结盟,那对于李唐来说,用兵的目标,驻兵的地点,太多的方面都能得到调整……往好的方向发展。

一句话,当年裴世矩语裂突厥,如果李善能引得突利可汗与李唐结盟,即使不能分裂dtz,也必然导致突厥内部长期陷入纷乱……唐朝这边,或能刻意用兵,或可休养生息。

李善的身影在面前晃来晃去,李渊觉得有点眼花……如果没答应也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