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死

十月初三这一天,很多人都在做着准备。

太子李建成摁耐蠢蠢欲动的心思,尽量做更多的准备,等待着最合适的时机,而裴世矩也在做着准备,如何将李建成这个挡箭牌给推出去。

坐镇皇城的柴绍也在做着准备,提防着东宫可能的异动,虽然李渊不觉得长子会做什么,但也开始在心里细细思索,准备用种种手段瓦解东宫的根基,等秦王回京后再动手,尽量不使朝局发生太大的动荡。

这一夜,李善同样也在准备。

“居然全都吃完了?”李善笑吟吟的看着崔十一娘,“别吃的太饱,小心克化不了。”

崔十一娘接过张氏递来的手巾擦了擦小嘴,嘟囔道:“只吃了一碗而已。”

“这么大的一碗,还不够啊!”张氏嗔了句,看了眼侍立在女儿身后的周氏,笑道:“不过的确味道不错。”

那是当然了,北地少有大米,多是粟米、黍米,李善不太吃得惯,倒是面食还能接受,如果是在长安还能吃得上大米,但在山东、代州,最喜欢的就是周氏做的这碗羊肉汤饼,浓汤如奶,滋味鲜美,撒上一些胡椒,冬日吃起来最是舒爽。

就连一旁最近心事重重而胃口欠佳的崔信也食欲大开,一大碗羊肉汤饼也都吃完了。

擦了擦嘴,崔信咳嗽了两声,张氏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周氏,“昨晚才听十一娘提及,你兄长有弄璋之喜。”

从身份地位来说,崔信夫妇与周氏差距极大,不过周氏的兄长周二郎去年在仁寿宫外护佑崔信,后来又因救驾爵封县男,原州战事回朝后晋爵县候。

周氏看了眼笑吟吟的李善,赶紧双手接过,“谢过娘子。”

张氏满意的点点头,不是谢自己,而是谢十一娘,说明周氏是个乖巧的。

“其实弄璋弄瓦都好,上次二郎得了个女儿,现在也粉雕玉琢,很是可爱。”李善嘿然道:“倒是盼着十一娘……”

“咳咳!”崔信用力咳嗽了几声,狠狠瞪了眼李善。

李善眨眨眼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一旁的张氏已经对丈夫不满了,几个眼刀甩过去,要不是周氏还在,只怕已经雌威大作了。

女儿得男,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得女……女婿这么说是好心嘛,你这个做岳父的难道还不满?

崔信嘴角动了动,突然起身往外走,昨晚他听了凌敬对如今局势的详细分析,很是为李善担忧……他自己无所谓,不管是李建成还是裴世矩,终究不是尔朱荣那种人屠,不可能对如今清河崔氏的头面人物举起屠刀的,但李善现在成了对方的目标。

若有不测,女儿肚子里的这个,很可能要承担血脉传承的责任……后世对这个不太重视,但这个时代的人,特别是世家子弟,最重不过传承。

所以,崔信希望是个外孙,而不是个外孙女。

李善轻笑几声,陪着张氏、崔十一娘又聊了会儿,才走出屋子,在内外院的拱门处看到在来回踱步的崔信。

“都在等着呢,你还有空陪着十一娘用饭,饭后还与她们闲聊?”

“岳父大人。”李善脸上笑意不褪,“当知,每逢大事有静气。”

“每逢大事需静气?”崔信一怔,“又是残句?”

“可有全文?”

“呃,只是去岁百泉县驻军时随口而言。”李善咽了口唾沫,实在是记不得这句的来历了……这其实是一副对联,来自于一千多年后的清末翁同龢。

不过也无所谓,现在李善也学精了,但凡出口的典故,涉及人名事件的他都会先查查,但其他的就不查了。

如果已经现世那自然不打紧,如果还没有现世……更棒了!

前院侧厅内,外间是朱八、赵大在把守,朱玮正在门口等候,其他人都已经进去了。

李善与崔信缓步入内,前者当仁不让的坐在上首位,自苏定方以下,均行礼口称阿郎。

李善的视线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除了朱玮和崔信之外,苏定方、王君昊、曲四郎、周二郎、范十一、范图、刘黑儿,就连只能勉强下床的齐老三居然也在。

发现李善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齐老三推开周二郎扶着自己的手,“愿为阿郎效死。”

李善沉默片刻后指着范十一,“去搬个胡凳来。”

等范十一将齐老三摁在椅子上,李善才叹道:“当年顾集镇死战,去岁袭萧关,多有亲卫阵亡……”

“阿郎此言差矣。”齐老三喘着粗气高声道:“我等皆草芥之民,若非阿郎,早已归于九泉,便是某,若非阿郎仁义,早已被砍下头颅!”

“难道阿郎以为,愿为效死,只是说说而已吗?!”

苏定方点头道:“说得对。”

“若非阿郎,某应还在云州放牧,受人欺辱,家无余粮。”曲四郎扬声道:“数年间建功立业,扬名立万,爵封县公,皆拜阿郎所赐。”

周二郎笑着说:“某自然是跑不了的,否则都要被妹子一箭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