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荀老爷子没说准话,就算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千山也担不起那百分之一。

于是面对白鹤眠的疑问,千山只能用千篇一律的“安心”来搪塞。

白小少爷把手塞进袖管,若有所思地揉揉小腹,抬腿迈进了银行。

在车里,封栖松已经把封顷竹开的户告诉了他,同时让他在自己名下也开一个。白鹤眠乖乖照做,把封家的财产毫不犹豫地藏在封家大哥的账户里,又从怀中拿出些许零碎的东西递过去。

“存在我名下。”他说。

“就这些?”

“就这些。”白鹤眠珍重地抚摸着木盒,强忍不舍,签了名,狠心离开。

雪比他来时下得更大,撑伞的人换成了封栖松。

“封二哥,别被人看见。”白鹤眠扯着封栖松的衣袖,左顾右盼。

“无妨。”封栖松拉住他的手,“这里人少,我还戴了围巾。”

但白鹤眠还是急切地冲进了车厢,顺便把封二哥脖子上的围巾拉下来一些,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深吸一口气,任由封栖松替自己戴手套,又把腿跷在封二哥腿上。

“千山,先不回家,带小少爷去照相馆。”封栖松自然而然地替他捏腿,捏完了,再揉腰。

“为什么去照相馆?”

“没和你拍过相片,”封栖松笑,“连结婚证上都没有照片呢。”

“没贴?”白鹤眠的心微微发涩。

“没贴。”封栖松答得很自然,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因为没贴,我还特地托了人,走关系才拿到了结婚证。”

话音刚落,白鹤眠扑进了封栖松的怀抱,他说:“我们去拍,哥,我们去拍!”

封栖松垂下眼帘,低低地“嗯”了一声,眼里有异样的光彩。

照相馆在封家边上,他们去了照相馆,相当于回了家。

白鹤眠担心封栖松的身份暴露,下车也不忘拿着围巾,封栖松笑着望他,进了照相馆,才说实话,店里的伙计早就换成了封家的内线。

“你是不是早就想带我来拍了?”白鹤眠心尖一麻。

封栖松点头:“只是担心你不愿意。”

“愿意的,”白鹤眠叹了口气,“我愿意的。”

还能有什么不愿呢?

他出门时没好好挑衣服,如今穿的拍成照片也不适合贴在结婚证上。封栖松干脆让千山回家拿。千山怕出错,一股脑把衣柜里的衣服全拿来了,有旗袍也有长衫,还有各式各样的西装。

白鹤眠挑了几件,钻进更衣室,刚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封栖松就进来了。

他头也不回地拉着拉链:“封二哥,你把门关严些,有风。”

封栖松滚烫的手落在他腰间:“鹤眠,你腰窝里有颗痣。”

白鹤眠看不见,以为封栖松在编瞎话:“真的假的?”

“真的。”封栖松低头吻他的脖颈,见他要换旗袍,眼睛亮了亮,“不介意?”

“有什么好介意的……”白鹤眠嘟囔了一声有的没的,手指在旗袍裙摆上滑过,“我爹娘还在的时候,每年都会带我去拍照,说是纪念……封二哥,其实我觉得不是纪念,就是他们想留下点什么……总之,我娘那时总会挑很久的衣裳,有时穿旗袍,有时穿洋装,我和我爹每回都要等上好久。”

白鹤眠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将脚伸进了旗袍,他柔软的腰肢扭出了诱人的弧度,白皙的皮肤被光一点一点映亮,那些牡丹花也好像随之绽放。

“小时候不懂,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白鹤眠的动作微微顿住,嗓音陡然沙哑,“我也想留下点什么。”

他颤抖的喘息里,夹杂着浓浓的恐惧:“封二哥,我的念想不多了。”

封栖松的手从白鹤眠的腰滑到了胸口,掌心下,那颗生机勃勃的心脏正在急促地跳动。

封栖松的回答像是呢喃:“鹤眠,不要怕。”

他狠狠摇头:“封二哥,你知不知道?全金陵城的人都以为你死了。”

“……去剿匪,你可能活着回来,也可能不会,但我不能……但我不能再给你办一次葬礼。”白鹤眠猛地抽身,背靠着墙壁,仿佛溺水般拼命喘息,“但凡你有一点事,我都无能为力,因为你是封栖松,你‘死’在警察署的爆炸里了,你……你就算牺牲了,也没有人知道!”

门外传来仪器挪动的轻微声响,千山正在指挥着警卫员们布置场地,白鹤眠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面庞,他多日来隐忍不发的担忧,在这个堪称温馨的午后全面爆发:“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不是这样的。”封栖松把衣衫不整的白鹤眠强行搂在怀里,闻他身上刚融化的雪的凉意。

封栖松没料到白鹤眠会想这么深,连他自己在决定代替封老三剿匪时,想的都只是不能让手下的人白白送死,也不能让陈北斗就这么一直和马匪勾结下去。

唯独白鹤眠,在想他要如何回来,或者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