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打算杀鸡儆猴, 震慑全校那些不学习天天以打架闹事为主业的学生们,给出的处分是直接开除。

宋仰没有家长在身边,奶奶身体不好, 家里也没有其他可以到学校来帮他理论撑腰的大人,只有许澄阳。

这件事宋仰固然是有错的,但若是深究起来,有前因有后果,他也不算无故闹事, 许澄阳不能接受这么过分严厉无情的处罚,初中部的主任那里说不通, 就直接找去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没那么好说话, 许澄阳几次三番磨人无果,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脑子一热直接表示,如果宋仰被开除, 他就也跟着一起转学。

他毕竟毕业班的年级第一,全市联考中排名也是稳居前列, 且最近的几次联考中一次比一次靠前,成绩还在不断上升,很有希望冲击本年度的市状元名额, 学校一直对他寄予厚望, 指望他明年能考个头筹为校争光。

这个关头提出转校, 算是很明确的在威胁校领导和老师了,许澄阳上学以来没干过这么出格的事, 校领导,年级主任,班主任,全都让他气的脑壳疼了好几天,但又不可能舍得真让他在这时候转学,最终不得不妥协让步,答应只要取得赵成谦及其家长的原谅,就同意宋仰继续留校观察。

许澄阳千恩万谢的给校领导和老师们道了歉鞠了躬,离开校长办公室的当天下午,他请了半天假,去了趟医院。

赵成谦的伤当时看起来很惨烈,但其实到医院一检查,除了脑袋被砸破了,手臂有点轻微骨折,其他的就都是些皮外伤,也并没有真的特别严重。

不过这会儿纱布缠了一脑袋,手臂上还打了夹板,穿着病号服往病床上一躺,看起来就挺像那么回事,感官上的冲击力还是不小的。

赵成谦的家人今天不在,许澄阳进门的时候,他正用一只手剥橘子,动作看起来有些艰难。

许澄阳把带来的水果放下,从他手里把橘子接过,给剥好了再递回去。

赵成谦接过橘子,看着他笑。“怎么,来求情?”

“嗯。” 许澄阳没遮掩来意,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轻轻叹了叹气。“想来问问你,这事儿要怎么解决才能过去。”

“难啊。” 赵成谦示意他看看自己身上的伤。“我这人不喜欢吃亏。”

“能不能在其他方面补偿呢?”

许澄阳说。“ 宋仰性格上确实偏激了些,可他本性不坏的,他只是年龄太小了,还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可不可以给个机会,原谅他一次?”

赵成谦闻言打量着他,表情颇显疑惑。“我听说你也不是他亲哥啊,怎么对他那么好?”

“我对他有责任。” 许澄阳说。

赵成谦没听懂。“什么责任?”

“看护教育的责任。”

许澄阳说着,微微垂下眼眸。

“宋仰的家庭情况很特殊,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离开了,后来又没了爸爸,身边只剩一个坐轮椅的奶奶,原本他也是要出国的,是我把他留下来的。”

“我答应过他爸爸,也向他妈妈保证过,一定会照顾好他,把他带成一个健康快乐的优秀小孩。”

“但我没做到,我没有教育好他,让他闯了这样大的祸,都是我的错。”

其实自从宋仰在小学和人打架那次,许澄阳就隐约察觉到了小孩性格里的偏激,再加上处境和生活各方面的影响,他知道若是不好好加以引导,宋仰只会在成长的过程中变的越来越极端,暴力。

许澄阳害怕小孩会变成那样,所以后来就自己先严格约束自己,解决处理任何问题,都会尽可能的采取最柔和的方式,想潜移默化的影响宋仰。

他也一直在明令禁止的强调,不要打架,不要随便跟人动手,这几年宋仰一直很听话,很少再表现出性格里极端的那一面,他一直觉得小孩是成功被软化了的。

但他不知道,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宋仰只是把那些藏起来不再轻易外露了而已。

无疑,许澄阳是很难过的,他也还没成年,但却把自己放到了一个家长的位置上,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教育一个固执的小孩,冷不丁出了这样的事,他除了生气,其实也很自责。

多年前的那个深夜,也是在这家医院的楼顶天台,宋志远背对着他无声痛哭的身影还历历在目,明明当初答应的时候不觉得难,但现在却那么的无助和无措。

想到宋志远,许澄阳情绪一时有些崩溃,鼻头不自觉发起了酸。

午后阳光明亮,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少年泛着红的眼角,长长的睫毛忽闪一下,两颗眼泪顺势滑落,晶莹剔透的打在病床的栏杆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赵成谦就那么看着他,过了很久,蹙眉别开眼,自嘲般的说了句。“ 卖惨还真挺管用。”

许澄阳闻言才察觉自己有些失态,立刻擦了把脸,清清嗓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给小孩个机会,他家里没有大人,退学再找学校的话真的会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