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孙齐哥呢?”

以往都是孙齐去送的。

这时,右手腕扎着一层不算厚石膏绑带的孙齐出现在门口,一脸心如死灰。

“孙齐哥?你胳膊怎么了?”

孙齐嘴唇嚅嗫了下,没吭声。

段酌冷笑了一声。“还能怎么?跟周边的流氓打起来了。”

孙齐面红耳赤:“那群瘪犊子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的!我总不能干看着!”

“‘110’让你吃了?”

“那,咱在附近也是有点名气的,报警……多没面子啊。”

季眠听着两人的对话,从店内走出去,一眼瞧见店门口一辆朴素的三轮车。这是段酌平常用来送料的车,不过并不常用,因为大部分时候店里接到的订单都是些中小件,用段酌那辆旧旧的大众车去送就足够了。

只有大型的木雕画,汽车车厢装不下,放在后座又容易磕碰,才会用到这辆小三轮。

果然,三轮车的露天车厢里,躺着两张巨大的木雕画,被用厚厚的牛皮纸和棉布包着,防止在路途中磕碰。

这两张画几乎把车厢底部铺满了,只在最前方留了一道空隙,空隙里放了张小凳子供季眠坐。

段酌脚踩在车头的驾驶座台阶上,腿一迈就坐了上去。他回头对季眠道:“上去,护着料。”

“哦。”季眠伸手扶上车厢的边沿,还没跳上去,就被边沿铁皮的温度烫得缩回去了。

此时还在三伏天,正是酷暑,头顶的太阳毒辣得很,把地面上的一切事物都烤得滚烫,何况是铁皮呢?

段酌眉头缓缓皱了起来,却不是嫌弃他动作慢。

这一年,季眠变化很大。之前那头夸张“时髦”的发型被剪成寸头,后面长了又修了几次。

季眠本身是直发,发量多,但是细软,并且很容易炸。

头发留长以后,如今就在脑袋上软软地蓬起来,像是猫咪炸起来的毛。任谁看他都忍不住想薅一把。

在木雕店里捂了一年,季眠比刚来时更白了,白了好几个度。站在那里,像块人形的反光板。

段酌盯着他瞧了半晌,忽然对孙齐道:“去找把伞。”

“啊?”孙齐很懵。

要下雨了?天气预报上没说啊!

段酌一个冷淡的眼神扫过去。

“哦哦!”孙齐麻溜地去了。

这边,季眠拽着自己的短袖下摆,将衣料在铁皮边沿上垫了一下,总算是上去了。

他的腰露出一截,很细,白得晃眼。

段酌原本懒散倚着身子,从后视镜里看他上车,见状偏过了脑袋,不再看了。

季眠松开手,衣摆落下,重新挡住白晃晃的腰身。

没多会儿,孙齐回来了,手里握了把薄雨伞。

伞面很劣质,瞧着几块钱买的,一看就是糙极了的男人用的。

“换一把。”段酌语气平稳无波,“能挡太阳的。”

“啊?太阳伞?”孙齐单手捧着雨伞,“大哥,我没有啊!”

“找你穆姐去借。”

季眠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一幕,脑袋里跟孙齐的想法一模一样:“哥,今天要下雨吗?”

没得到回答。

季眠便不吭声了。

孙齐再回来的时候,左手拿了一把浅绿色的素面太阳伞,里面胶着黑色的涂层。

“这回肯定对了!我找穆姐要的。”

段酌“嗯”了声,对季眠:“打着。”

“……”

为什么要他打伞?

但大哥说的话,他要听。季眠一直谨记这一点。

【呵呵。】系统忽然冷笑一声。

季眠感到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回答他的仍然只有一声:【哼。】

季眠不理系统了。他从孙齐手里接过伞,撑起来。灼热的日光霎时间被隔绝在外,好像空气都凉快了几分。

孙齐搔着头:“你小子还真有耐性,居然真的削木头削一年了。”

之前他也干过这活,那时候是有个大单,段酌忙不过来喊他来帮忙。干了两天,他就嗷嗷叫唤着想走。

满脑子都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都行,就是别让他再削木头了!

他看了看藏在伞底下的季眠,感叹:这可能就是扒手的耐性吧。

毕竟要偷东西,急性子总是不行的。

三轮车缓缓发动,闷热的暑天因此有了风,凉快起来了。

季眠坐在车厢里,一直很安静。

不是他不愿意跟段酌说话,只是他大哥的气场跟穆语曼几乎截然相反,季眠觉得,自己太聒噪的话,一定会被嫌弃。

因此跟段酌单独在一起时,他总是不自觉地保持缄默。还是去年在段酌家里过了个年回来,他的话才稍微密了一些。

段酌穿着半袖在前头开车,嘴里叼着一根刚点上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