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里的雪像江南水乡的女子,温情脉脉。

但这样的雪在白鹤眠眼里并不温和,尤其是在千山带来的最新电报又在催促封老三去剿匪的情况下,细雪也能压垮白鹤眠紧绷的神经。

“封二哥,一定要去吗?”他捏着茶碗的手微微发抖。

白鹤眠自知问得愚蠢。

封家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封家儿郎就逃不开上战场的命运。更何况有血性的男子,谁不想杀敌报国?

“带我一起去。”白鹤眠说,“我会骑马,只要你教会我使枪……”

“胡闹。”封栖松淡淡地截住他剩下的话,“鹤眠,剿匪不是玩。”

他咬住下唇:“我……”

“会受伤,会死人,我的大哥就死在战场上。”封栖松揉着他的头,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指责,白鹤眠却已经难过得哑了声。

他怎么给忘了?

封顷竹死于剿匪。

“我不是去送死的,”封栖松弯腰,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我是去报仇的。”

白鹤眠被震住了。

封栖松勾起唇角,紧绷的肩背微微弯曲:“鹤眠,你是懂我的。”

他撇嘴,赌气似的摇头,可他知道,自己是懂的。

换了谁,只要有心,就会懂。

报仇,是漫长而痛苦的等待,有些人在等待的过程中忘记了初衷,有些人在下手的最后一刻动了恻隐之心,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从一而终。

封栖松就是这种人。

他蛰伏多年,韬光养晦,就是为了手刃仇人,告慰兄长的在天之灵。

也为了自己那颗充满愧悔却又死活不肯回头的心。

迁坟

封栖松的愧悔并没有感染到封卧柏。

夜半三更,荒芜的街道上驶来一辆军用卡车,车上是堆得跟小山似的粗布麻袋。

车行至半路,抛了锚,开车的司机骂骂咧咧地跳下来,没注意到一个麻袋滚落到了路边的荒草堆下。

“操,真冷。”司机钻进了车底盘下,自言自语,“今晚修不好车,我可得冻死在半路上了。”

数九隆冬,可不得冻死?

滚落的麻袋怕冷般发起抖,待卡车轰隆隆地开走以后,先是挣脱出一只青灰色的手,连着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西装衣袖,然后是灰头土脸的封老三。

封卧柏还捏着那根啃得干干净净的鸭骨头,哆嗦着往坡上爬,混着冰碴的泥土随着他的动作窸窸窣窣地滚落,砸在封老三的面上,竟把他从疯疯癫癫的状态中砸醒了。

“白鹤眠……”封卧柏像一头饿狠的狼,露出了锋利的牙,“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封老三站了起来,厌弃地丢掉攥了一路的鸭骨头,环顾四周,在看见陈家的老宅时,冷笑出声:“天无绝人之路!”

他觉得自己从卡车上掉下来是运气好,掉到陈家边上更是天大的幸运,却不知道一切都是封栖松安排好的。

陈家的老宅静静地蛰伏在一片广袤的田产上,封卧柏走得心口发热,觉得未来的自己也能跟陈北斗一样,妻妾成群,挥金如土。

他兴奋地加快了脚步,却不想,黑暗中蹿出来四五条家犬,狂吠着扑过来。

“救命……救命啊!”封卧柏魂不守舍,连滚带爬地往前狂奔,跑了有二里地,才看见一盏飘摇的灯火。

他连忙大声呼喊:“救我……救我!”

执灯的人不为所动,待封卧柏跑近,慢吞吞地问:“你是谁?”

换了平时,有人这么怠慢他,封卧柏早就发火了,但他现在身后追着四五条狼狗,哪有心思生气?

封老三大声回答:“我是封卧柏,封家的三爷,快叫陈副司令来见我!”

那人听了他的话,像是后知后觉地清醒了过来,先是将灯举高,再吹口哨赶走狗,最后殷勤地凑上来:“原来是三爷,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封卧柏心有余悸地拍着心口,没注意到对方一个口哨就赶走了狗,明显有备而来。

他飘飘然道:“知道是我,还不快去通报?”

下人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嘴里的恭维却没有停:“哎哟喂,三爷,您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累了吧?我带您去歇歇,再找几个姑娘伺候着洗澡。这样,明天白天,您舒舒服服地去见我们爷,不是更好吗?”

封卧柏装模作样地考量了半晌,实际上早已心花怒放:“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安排好了,要不然我和你们家爷的合作可就要黄了!”

下人点头哈腰地说着好,把封卧柏送到了客房里。

“去找几个姑娘,送到三爷屋里。”下人并没有在房里逗留太久,他出来以后,走出了荒芜的院子,随口吩咐值夜的护院,“别怠慢了,有什么不满的,等咱们爷把封家拿下再说。”

“还当自己是封家的三爷呢?”安排完一切,这人揣着手,不屑地冷哼,“封家现在是白小少爷的,你来我们陈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