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

他轻声骂了一句,背重重地撞在了树干上。

在他身前,人群密密麻麻,已经把广场出去的路堵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肩挨着肩,腿挨着腿,个子矮的人几乎要看不见头顶,艰难地把脸露出来。

喻年被压得也不好过。

他个子虽然高,身量却清瘦单薄,在这人潮中根本没有什么优势。

其他人一味地拥挤,他后背抵在粗糙的树干上,根本无路可退。

他甚至能感觉空气在从他的肺部被缓缓挤出。

有一瞬间,喻年脑海里甚至飘过了一丝念头。

他今天不会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吧。

这也太荒谬了。

他还不如跟哥哥姐姐回裴家聚餐去,吵是吵了点,但绝不会发生意外。

他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哥姐还不得崩溃。

正当他这样想着,像是要替这危险的境地雪上加霜。

喻年在一片噪杂中,耳朵捕捉了一丝微妙的断裂声。

他唰得抬起头。

大概是被人群不断撞击,又或者是树上的玻璃花灯本来就安装得不够牢固。

这玻璃花灯只有巴掌大,是铃兰花的造型,脆弱瑰丽,随着周围的拥挤,正在不安地摆动。

终于。

这朵铃兰花摆动到了一个高点,像承受不住这冲击。

维系着花灯的螺丝松了,这枚玻璃花灯像慢动作一样地坠了下来。

喻年就被堵在这花灯下面。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完了。

他想,花灯倒是不大,但是这么劈头盖脸地掉下来,他头破血流都算轻的。

但几乎也是同时,因为有警方赶来维持秩序,人群终于松动了一点。

一个身影艰难地挤到了喻年身边。

喻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被人拽进了怀里。

他的鼻子撞上了柔软的骆马绒面料,黑色的圆扣刮过了他的眉毛。

一只手按住他,把他护在了怀里,像是保护小孩子,手掌住他的后脑勺,自己却微微转过身,最大可能地护住了他。

而几乎是同时,那盏玻璃花灯终于掉落了下来,劈头盖脸地砸在了这个人身上。

玻璃碎片簌簌地掉下来。

有一片也割到了喻年的手背,留下一条浅浅的血印。

求神

人群虽然松动了些。

但是玻璃渣子掉在了周围几个人的身上,又带动起一小片混乱。

可是抱住喻年的那个人始终死死护住了他,没有让喻年受到人群的冲击。

可他自己却因为被玻璃花灯砸了个正着,血珠从额角滑落,一滴滴滚下来,其中一滴甚至滴在了喻年的手背上。

喻年盯着手背上那粒血珠。

其实他在被人搂紧怀里的一瞬间,就已经知道抱住自己的人是谁了,曾经朝夕相伴纠缠不清的人,像是把气息刻在了他的骨血里,他一秒就能辨清。

可他心里却觉得荒谬。

不可能。

在跟a市远隔千里的地方,那个人怎么会出现。

他注视着这人手腕上带着的黑色细绳,一只手抓在这人的胳膊上,缓慢地抬起了头。

跨年夜明亮的灯火中。

他对上了一张清冷疏离的脸,左脸颊被玻璃碎片划伤了,血迹顺着额头落下来,弄花了对方苍白的脸。

“你……”

喻年声音有些干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广场上一片嘈杂,人群在大声呼救,吵闹和维持秩序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虽然警方已经迅速抵达了现场,但还不能完全说安全。

按理他是应该害怕的。

可是看清了祈妄的脸,喻年却有一瞬间觉得耳边一片寂静,甚至响起了尖锐的耳鸣。

他心里生起荒谬的疑惑,怀疑自己到底是跨年夜的广场上,还是根本就在梦里。

祈妄怎么会在这里?

祈妄可以在纽约觥筹交错的晚宴上,可以在自己私密安静的画室里工作,甚至可以在a市里与任何一个人度过新年的第一个夜晚。

可祈妄唯独不该出现在荣市的土地上,出现在与他一片区域的广场上,还替他挡住了一场灾难。

喻年注意到,祈妄搂着他的手背也血肉模糊,像是刚刚剐蹭在哪里了。

“你怎么……”

他模糊地发出几个音节,可是很快就淹没在人声的混乱里。

“先出去再说。”

祈妄根本没去听喻年在说什么。

他额头上的伤势不算轻,血流下来,他的左眼都有些模糊,刚刚那个玻璃花灯掉下来,他虽然偏了头,还是被砸得头昏脑胀。

但他本来就是街头出身,这么多年的优越生活也没磨掉他身上粗粝的底色。

他随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