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我们都能发现——”她喉咙干涩,似乎有些难以继续,“自残的孩子。”

倏然间,舒知意额头沁出冷汗。

她不敢置信地重复:“自残?”

“嗯,你别看他们都在欢声笑语。”阮早哽着鼻音,望向身后打餐的队伍,“其实他们的心理创伤很严重,有的会直接表现出来,有的则会藏在心里。”

“而往往,第二种对生的渴望最少。”

话音结束,两人都没再说话。

舒知意顺着她的目光徐徐地掀眸,和人群中的孩童们对视,她一一扫过他们的脸颊,无声地,悲悯地。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缓缓开口:“小早,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顾虑费用的问题,只要孩子们好就都行。”

“别让他们得病了。”不是身体上的病,是更痛苦的心理上的疾病。

舒知意似乎是回想起些许无名的记忆,她指腹滑过无名指上的戒指,小声地说,“生病实在是太痛苦了。”

她得过,她知道。

曾经这些疾病像是一间布满灰尘的杂屋,门锁被牢牢锁上,她撞得头破血流也寻不到任何出口,只能望着顶上的一盏摇晃的油灯,数着日子活着。

活着可比死亡更加可怕。

阮早忽地握上舒知意的掌面,眼眶中含着热泪她温声道:“知意姐,你真的很好。”

“你也救过我,让我活了下来。”

因她这话,舒知意回过神来。

她回握,眼尾轻扬:“是你救了自己。”

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一股淡淡的生姜气味味飘来,舒知意只是轻嗅,莫名地头晕想吐。

她捂住胸口,压住那阵恶心。

阮早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抽出面纸递给她,舒知意应声接过,掩着嘴唇。

“抱歉,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一闻到葱姜蒜我就想吐。”她耷着眼脸,说。

阮早愣了须臾,小声地问:“知意姐,你还有其他的不舒服吗?”

“倒是没有。”舒知意摇摇头,随口说,“就是最近有点嗜睡,还吃得很多。”

“我猜大概是吃太多消化不良了。”

阮早忽地失笑。

她提醒道:“也有可能不是消化不良。”

舒知意抬头看她,眸底浮着困惑。

“而是。”阮早笑意加深,“你怀孕了。”

……

直到舒知意坐上福利院给打的出租车,她整个人还陷在失神之中。

怀孕?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和江栩淮一直有做措施,但在汀州岛办婚礼那天两人有些失控,毕竟也算是正式结婚了,松懈下来自然是没有以往那样严谨。

算起来,她这个月的生理期也迟了两天,各种症状都能对的上。

还有……

她近来对于情爱之事的渴望,或许也是因为激素的作乱。

越想越感觉一切都有了清晰的定论。

好像是……真的怀孕了。

她和江栩淮——

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懵懂和欣喜只占据了几秒的时间,随之而来更多的是不确定、怀疑、害怕。

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舒知意不禁蹙起眉心。

她在想另一个问题:自己能做一个合格的母亲吗?

因为深陷过泥潭便能更加深切地明白家庭的重要性,加上今天福利院的所见所闻,她必须要一遍遍反问自己。

她真的可以吗?

没有头绪,没有答案。

舒知意垂下眉眼,目光找不到定点地停滞在掌心的手机上。

人脸识别蓦的解锁了屏幕。

光亮闪烁的瞬间,是屏保的合照,她和江栩淮轻柔地对着镜头浅笑。

相牵的手,挨紧的肩,眼眸里细碎的光。

爱意不用藏匿,完完全全地展示在照片之上,往日的片段如光影般飞速地盘旋进无措的脑海里。

没什么害怕的。

以为一生无法安稳之人,因一人找到归途的小窝,世俗之下,她是最不该害怕的人。

舒知意是水流,江栩淮便是港口。

舒知意是雾气,江栩淮便是拨开云层的光束。

舒知意是长久失修的旧屋,江栩淮便是那框在外侧最坚固的围墙。

有人在她身后做依靠,便,什么都不用怕。

下一刻。

手机“滋啦”地振动。

“老公”二字简单的备注,却让舒知意悄然放平了眉梢,她弯睫接通。

“吃好没,知知。”

江栩淮语气悠然松散,像一阵风,吹过她的心脏,“我去接你。”

舒知意抬眼看向车窗外,发现恍然间已然到了云尚的对面楼栋,她说:“不用,福利院给打了车。”

她瞥一眼路边,“我就在云尚前面的人行道那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