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也已箭在弦上,离荆白两人的距离已不到一半,就差没跑起来。或许是因为身体是纸人,白恒一觉得自己的脚步声能控制得前所未有的轻,轻得几乎没有声音。

可前方,眉清目朗、气质却格外凛冽的青年仿佛心有所感,猛地回过头来。

弯钩似的新月高高挂在穹顶,洒下的光线淡薄而洁白,似水,似纱,像两个人之间若有似无的一层雾。两人在清寒的月光下遥遥对视。

几乎同一时刻,凄凉的女声高唱起来,响彻夜空。

“可怜我,陈三娘——”

阴缘线

荆白临走前,时间紧迫,白恒一没有时间详细给他讲自述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只是告诉荆白,他会在感觉自述快要开始的时候出来。

因为一旦开始自述,就说明一切如同预料的发展,巷子这边也不再需要他盯着戏台。

他比划着告诉荆白,对于自述会不会出现,自己只有六七成把握。

如果自述没有按预期出现,他就只能先远程盯着戏到底怎么演、演到哪儿。

当然,如果真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具体怎么操作就得荆白随机应变、当机立断了。

这些事不必说,荆白也知道,白恒一只简明扼要说了有关自述的关键信息。只是说完有几成把握之后,他一边示意“结束”,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自嘲的笑。

虽然他过了很多副本,类型上可以说是五花八门,但是和戏曲深度接触的只有那一个。虽然在副本的那几天恶补了一些知识,但这毕竟是门艺术,还是高度综合的那种。

白恒一自觉对此远远谈不上十分了解,只能说这是他的大概推测。

荆白听完却很平静,轻轻点了点头。他一贯镇定自若,在这种紧急的关头,就有种仿佛永恒不变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白恒一看他方寸丝毫未乱,心才算放下来了一些。

荆白原本准备走出去了,又回来把白恒一的手抓过来,在他手心飞快地写了个字。

很简单,很好辨认。

“信”。

荆白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白恒一。

他不会专门的手语,只是要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相信你。

白恒一睫毛一颤,嘴唇轻轻动了动。他好像要说什么,最后又没说出口,只是眼睛弯了起来。

那是个真心实意的、很灿烂的笑容。

荆白见他笑了,自觉意思已经传达到位,就转过身要走出去。白恒一却一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握在掌中。

荆白没有用力挣脱,只是奇怪地看向他,微微低头,睁大眼睛表达自己的疑惑:还有什么话要说?

白恒一却没有再比划,漆黑的双目在昏昏的月色中凝视着他,笑着说:“我爱你。”

他眼神很认真,语气却很平淡,好像真是随口说的一句话似的。说完就放开荆白的手,笑眯眯地做了个“去吧”的手势。

他甚至得意洋洋地挑了一下眉。

神像当然能听到,但是听就听吧。这副本开局他都持证上岗了,谈情说爱是他们两个人的自由。他又没拿大喇叭到处喊,谁让这破玩意儿长个耳朵到处乱听的?

白恒一现在的听觉的确很灵敏,能听见他说完,荆白很不明显地轻轻吸了口气,然后露出了一个好像要笑,又忍不住有一点生气的表情。

荆白当然知道他说的话是认真的,但既然说出声来,显然也有戏弄神像的意思。但他可没有什么都被那种东西听去的兴趣。

整条巷子都是黑漆漆的,只有他们站的巷口处有微弱的光。照得出地上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影子,也叫他们能看清对方的模样。

只有月光和对面的人看见,荆白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轻轻按了一下,指了指白恒一作为回应。

同样不是标准的手语,但对面是白恒一。他一定能明白。

荆白觉得他应该确实看懂了,因为走出巷子之前,荆白看见他眉眼弯弯,笑容比任何一次都更加明朗,像夏日的晴空。

荆白朝他挥了挥手。彻底走出小巷的那一刻,他清空了自己的大脑,飞快地走向罗意。

而现在,荆白隐隐有种感觉,时机已至。

他福至心灵地回过头,意图向白恒一确认,却看见远处的人影步履如飞,已经越走越近。

白恒一知道他是想确认什么,正欲点头,陈三娘凄凉高亢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哀声不绝,在夜空中久久回荡。

“可怜我,陈三娘,七岁父母丧——”

就是现在!

白恒一离祭台背后还有一小段路,但他知道时间有限,不能耽搁,立刻对荆白做确认的手势。

罗意的心从季彤被带走开始就没放下来过,来到戏台背后之后,因为看不到前面的状况,他更紧张了。虽然只有一只耳朵,但他没有放过每一个动静。

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向前,他想再问问荆白,是不是到时候了,发现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