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观王杨雄幼子杨师道,迎娶桂阳公主,如今为灵州总管,关内道直面突厥,此次临时回京,是为了灵州粮草供给一事。

不多时,酒菜上席,杨师道出身豪门,自幼最得父兄宠爱,精于饮食,不禁动容,“倒是新奇的紧。”

杨恭仁大笑道:“虽然味美,但价高令人望而止步,要不是大郎,为兄可舍不得。”

“大郎难道生财有道?”杨师道好奇问。

“非也非也。”杨思谊晃着脑袋,“此为东山李怀仁产业,侄儿与其交好,只半价售之。”

杨师道仪态优雅,但吃的挺快,随口道:“适才在楼下听见此人之名……”

杨思谊立即将这两日的消息说了一遍,感慨道:“刘公为伤卒让功与人,实有仁心,而怀仁为其扬名,有君子之风。”

这就是李善的小算盘……这个功劳是真不想要,也不能要,不然就夹在了李高迁和刘世让之间了,说不定还要惹上李神符这位并州总管。

李高迁要的是李善的立场,而刘世让不同……他要的是爵位和即将复设的代州总管府的总管。

所以,李善暗中推功,明面上为刘世让扬名……反正这也是好事,你刘世让总不能说我做错了吧?

至于你刘世让能不能得手代州总管……那就要看天意了。

这两日,消息散开,人皆赞刘世让之仁,李怀仁之义。

杨思谊虽然是世家子弟,但毕竟尚未出仕,看不到这些,而杨恭仁却能察觉得到其中的内情。

杨师道不太清楚内情,但看了眼杨恭仁的脸色,试探问:“马邑大捷,刘世让可会复爵?”

杨恭仁哼了声,轻描淡写道:“马邑大捷,刘世让首功,圣人有意封爵县公。”

“县公……”杨师道笑道:“那就好。”

杨思谊听得懵懵懂懂,但隐隐察觉得到,父亲和小叔都对刘世让没什么好感。

那当然了,范阳卢氏的卢赤松爵封范阳郡公,荥阳郑氏的郑善果封爵荥阳郡公,而弘农杨氏多有高官显贵,弘农郡公却被刘世让拿去了。

就因为这个,再加上刘世让倨傲跋扈,杨恭仁、杨师道早就看这厮不顺眼了。

报复

缓缓走出太极宫,裴世矩与身边几位宰辅叙话……其实他这两年一直习惯保持沉默,除了裴寂之外,基本和其他宰辅没话说。

但今天不行,不是因为裴世矩有话说,而是其他人都在找他说话。

就在中书省和门下省之间的大街上,众人聊了好一会儿,之后裴世矩按照惯例,没有去门下省当值,而是径直上了马车回家。

自从武德四年投唐之后,虽然颇得李渊礼重,但裴世矩有自知之明,同时又敏锐的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夺嫡之争,所以名义上出任门下高官官侍中兼东宫太子詹事,但并不当值问事,即使两仪殿宰辅议事,也很少开口。

马车从侧门直接驶入裴宅,回了家,在外面保持仪态的裴世矩完全变了个人,面色铁青,罩在袖子里的双手微微发颤。

刚在书房坐下,裴世矩抄起桌上的一方砚台狠狠砸在地上,如此失态,在他一生中也不过寥寥数次。

“老夫历齐、周、隋、唐四朝,建功立业,海内闻名,如今受尔连累,被黄口小儿如此羞辱!”

刚刚被传来的李德武站在书房门口,很自觉的噗通一声双膝跪下,老老实实的听训。

在马邑大捷的消息传来之后,类似的场景……李德武已经习惯了,甚至已经套了膝套。

这两日,刘世让让功,李善为其扬名,这件事已经遍传长安,得人称颂,今日两仪殿议功,圣人李渊封爵刘世让为宜阳县公,赐庄园一座,田地百亩,男女仆役三十人。

这些裴世矩并不关心,但随后太子李建成再次赞许他目光如炬,为国举才。

裴世矩一头雾水,他向来紧闭家门,少问政事,消息并不灵通,还是出了太极宫,在与其他几位宰辅的叙话中才知道,这几日坊间流传的消息不仅仅一则。

世人皆知裴世矩有择人之能,其婿李德武得其真传。

去岁李德武荐李怀仁北上山东,乃见其筹谋之能,今岁裴世矩荐李怀仁赴任雁门,乃见其君子之德。

甚至裴寂还洋洋得意,在太极宫门口说:“弘大兄近年少有进言,唯荐怀仁一人,果见其能。”

不知内情的人说出的那些话,像是一根根针刺在裴世矩的老脸上……饶是他脸皮够厚,也实在有点顶不住。

裴世矩甚至大恨苑君璋……这些年不是挺能打的吗?

怎么这次却大败而归?!

你有突厥颉利可汗撑腰,却只带了万余人南下攻马邑……去年攻入河东道的突厥人多达十多万呢!

裴世矩其实不在乎马邑一战的得失,他很清楚,就算这次马邑大捷,苑君璋以及突厥终究会卷土重来,河东道在未来的几年内必定承受巨大的压力。

一旦雁门被攻破,代县就是首当其冲……到那时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