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留在长安的大将居然会是太子的人……这是巧合,还是李建成或者裴世矩刻意为之?

李善也算是看出来了,说到底,尔朱焕愿意在可能的情况下保住自己这个外甥,但不愿意冒生命危险……一旦被察觉,太子一定会下手斩其首级。

“那外甥一定要出宫呢?”

李善现在是寡妇死了儿子,没指望了,只能指望面前这位其实才见了几面的嫡亲舅父。

“要么出宫,要么舅父绑了外甥送去临湖殿!”

尔朱焕一脸的为难,“嘉猷门白日都是不开门的,甘露殿更不可能,玄武门有重兵把守,而且外面就是长林军,安礼门倒是不远,但太子已经派了二十人跟着为舅过来,还从玄武门调兵。”

李善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冷静,在心里反复的念道……每逢大事有静气,每逢大事有静气。

片刻之后,李善才开口道:“舅父,将外甥送出宫……若是太子事成,舅父当能享荣华富贵,若是太子事败,外甥才能保住舅父的性命!”

尔朱焕脸色微变,显然李善的话说到了点子上,太子究竟能不能成功,这是谁都难以预料的事,只要秦王不被伏杀,太子之败几乎是肯定的事。

片刻之后,尔朱焕就下定决心,自己离开……风险太大了,但将外甥送出去,倒是有机会的,毕竟自己如今是太子的心腹。

而且外甥是妹妹唯一的骨血,若是死在这儿,自己也难以心安,尔朱焕在脑海中盘算了会儿,指着南侧道:“你去凌烟阁躲一躲,那边平日是无人的。”

看李善不吭声,尔朱焕补充道:“送你出宫,有办法。”

一网成擒

在李善游过金水河,渡过东海,还在水里浸泡试图祛除血腥味的时候,皇城内,柴绍还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虽然说已经入夜了,但皇城并不是马上就闭门的,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左右才会落匙锁门,柴绍有些慵懒的坐在北衙禁军衙内,心里还在挂念这两日据说呕吐不止的女儿,也不知道请去的太医有没有用。

外间王君昊正在与王君廓两人叙谈,后者言语中多有恭维,但也带着几丝王君昊察觉不到的嫉妒。

自然嫉妒,说起来王君廓大约是与王君昊的叔叔王伏宝差不多时候成名的,但这些年来,就因为先叛大唐投瓦岗,后叛瓦岗归大唐,因此受到颇多的指责,在秦王一脉内部也分量不重。

而王君昊空有勇武,不过一介莽夫,却因为攀上了魏嗣王而一跃而起,别看王君廓是国公,王君昊只是个县公,但两者在秦王心目的分量还真不好说谁轻谁重。

最让王君廓不满的是,王君昊娶妻河东解县柳氏女,而王君廓早年丧妻,后陆续求娶,却先后被拒……其中就有解县柳氏。

“曲四郎也来了。”王君廓笑着跟走过来的曲四郎打招呼,“魏嗣王殿下还没出宫呢,天色已黑,先在这儿用饭吧。”

不管曲四郎的拒绝,王君廓已经安排人去取了饭菜来,这时候,范图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再有三刻钟宫门就要落匙了,再过不到一个时辰长安就要宵禁了,阿郎却一入宫就没了消息。

不大的屋子内,王君廓嘴角带笑的连连招呼,将柴绍也请了过来,几个将领随便用了点麦饭盒小菜。

柴绍性情端谨,看看北衙禁军在京的几个将领都在这儿,觉得有些不妥,正要安排曲四郎去巡视皇城,王君廓却将曲四郎摁住,自告奋勇。

范图突然低声道:“来不及了,皇城尚未落匙,先让亲卫出城回庄告知,阿郎今晚未必会回庄……”

“说的是。”王君廓点点头,“记得魏嗣王殿下在城内有宅子?”

“在延寿坊。”柴绍也算了算时辰,“只怕的确来不及了,再不济就在这儿委屈一晚。”

柴绍倒是心里有数,今日陛下连续下诏,又从梁州调兵北上,这是怕陇右道生变……只怕是要重新启用怀仁了。

王君廓笑吟吟的看着范图叫来一个亲卫,看着那个亲卫迅速出城,然后起身道:“霍国公,下官先去巡视皇城。”

范图推了推曲四郎,“彭国公,让曲四郎一同去……”

话还没说完,已经走到门口的王君廓脚步一顿后加快了脚步,门口处以及窗户处突然涌现出数十个端着弩弓的士卒。

“王君廓!”柴绍一声厉喝。

下一刻,伴随着弦响声,一支弩箭带着凄厉的声响,就从柴绍的鼻前飞过,砰的扎在了木墙上。

王君昊虽然不善领兵,但勇力绝伦,立即抓住桌案举起挡在胸前就要往外冲,用饭时候大家自然不会携带军械的。

但王君廓行如此险事,自然早就安排妥当,在数十弩弓的威逼下,又有数十个大汉扑来,也不举刀,只是赤手空拳……毕竟屋子就这么小,再勇猛也施展不开。

片刻后,王君昊、柴绍、范图、曲四郎全都被制服了,王君廓擦拭了下鬓角的冷汗,转头看了眼,一个亲卫凑近低声道:“伤了三四个,全都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