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侧头看了眼,果然齐王妃。

众人看了看齐王妃,再看看面不改色的朱氏,一时间刚才还热闹的宴席寂静下来。

郑观音不悦的瞥了眼,齐王妃杨氏自幼娇生惯养,因其父母早亡,少有长辈管教,养出了这般的脾气……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个还没满二十岁的小姑娘呢,非要争一口气。

朱氏都懒得搭理,也不觉得尴尬,虽然她至今都不知道儿子的诗才是从哪儿来的,但仅仅是亲耳聆听,就有数十首令人击节赞叹的诗文尚未传开。

寂静的殿内,气氛有些古怪,郑观音有些恼火,但又因为齐王李元吉和太子的关系,不好随意训斥,正要给秦王妃使个眼色,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有人突然起身。

“前岁刘贼肆虐河北,荼毒山东,大军败北,敌骑近饮马黄河。”

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也带着一份稚气,但身姿挺拔的崔小娘子直视齐王妃,“武城沦陷,诸族千余人口屠刀悬颈,若非李郎君夜袭破敌,几成人间炼狱。”

“如今,李郎君掌代州总管,北拒突厥,逼降万余大军,使朔州重归版图,即使江郎才尽,又有什么可惋惜的呢?”

元宵(终)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众目睽睽之下,十余岁的少女身子在微微发颤,但目光坚定,脊梁挺直,如此昂然而言,虽声音青稚,却隐隐有金石之声。

张氏眼角余光瞥了瞥,看见一直板着脸面无表情的朱氏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哎,还好定亲流程已经走完了,不然……这个女儿算是留不住了。

应国公夫人杨氏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崔小娘子,再转头看看面色发青却说不出话的齐王妃,心想今日倒是有趣。

一个是弘农杨氏女,嫁入皇室为齐王妃,一个是清河崔氏嫡女,与近年名声鹊起又得陛下青眼的李怀仁定亲,其实身份差别不算大,两人都未满二十,阅历不深。

但齐王妃虽然是为了赌一口气才说出那等话,但却无意间表明了态度,要知道她是没办法代表弘农杨氏的,甚至因为适才那件事涉及同样出自弘农杨氏的南阳公主而不得发难,但身为齐王正妃,她是能代表齐王府的。

如今朝中局势,人人知晓,东宫拉拢齐王制衡秦王,而齐王妃说出这等话,难道代表了齐王对李善的厌恶,背后有没有东宫的意思呢?

已经有人的视线落在了太子妃郑观音的身上……提起李善,都说东山李怀仁,谁不知道东山寺和李善之间的关系?

今天不是来踢场子的吧?

崔小娘子与李善定亲,此时毅然出列,但她不能代表清河崔氏……虽然她用谁都挑不出错的理由将齐王妃堵得胸闷气短。

杨氏正如此想着,身边一位中年妇人突然起身,扬声道:“当日陛下赞李郎君为世间第一流,文武双全,若日后难以成诗,但建功立业,为国捍边,为国之幸事!”

秦王妃笑着点头,“正是如此。”

几个妇人纷纷开口打破了几近凝固的气氛,长孙氏身子微微倾斜,对朱氏解释道:“此人出身清河崔氏小房……”

朱氏眉头一挑,她记得被儿子亲手斩杀的崔帛就是小房子弟。

但长孙氏低声继续道:“嫁入武城孙氏,其夫君就是和怀仁同科进士孙伏伽。”

朱氏这才明白,她知道孙伏伽,去年进士科仅次于儿子,而且还曾经登门造访……前年李善遣苏定方破武城,诸多大族深受李善恩情。

南安郡侯夫人长孙氏笑着提起昨日战报,“如此大捷,陛下必当重赏,说不定会晋爵国公,只是不知道以何为名?”

秦王妃和太子妃都眉头微蹙,没有开口,她们都知晓此事内情,长孙氏和朱氏也沉默了下来,她们都在担心此事。

就在这时候,齐王妃冷笑道:“出塞大捷,连夜追击,远逐塞外……”

众人一愣,几个和弘农杨氏走得近的都很奇怪,齐王妃自小就性子执拗,今日被两度落了脸却要改弦易辙?

但接下来,齐王妃话锋一转,“如此年少,战功累累,或可加诸冠军……”

“住嘴!”太子妃郑观音再也忍不住,呵斥道:“今日元宵……”

话未说完,朱氏已然霍然起身,双眉倒竖,目射寒光,“吾儿北抗突厥,为国捍边,尊驾身为亲王妃,却咒其早亡!”

“不知吾儿是得罪了齐王殿下,还是吾儿违逆圣人诏令?!”

“难道是因为在下今日得罪了尊驾吗?”

朱氏离案几步,冷然道:“若是如此,在下磕头以谢罪……”

郑观音和秦王妃再也坐不住,忙起身一左一右扶住作势要磕头的朱氏……这个头磕下去,齐王妃那个蠢货无所谓,但损的是皇室颜面。

朱氏双臂用力睁开,厉声道:“仅因言语起隙,咒领兵大将早亡,这就是亲王正妃的做派吗?”

郑观音和秦王妃都有捂脸的冲动,之前还仅仅是怼弘农杨氏,现在将宗室一杆子都带上了……今日怎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