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李县令得圣人宠信。”刘世让嗤笑道:“难道却要违抗圣人诏令?”

李善脸上的苦笑渐渐收敛起来,嘴角带上一次讥讽,转头看了眼,挥手道:“开关放行。”

阚棱、王君昊两人不由分说,上前几步推开拦在前面的士卒,指挥门卫开关放行。

“尔等好大胆子!”刘世让怒发冲冠,“私放突厥奸细入关,你李怀仁担不起!”

李善慢悠悠抬起手,伸出食指虚点着刘世让的鼻尖,“今日就明摆着告诉你,商队内多有某李怀仁亲卫,你能如何?!”

“刘世让,你为郭县令,某为代县令。”

“你爵封宜阳县侯,某为馆陶县公。”

“你奉命经略马邑,某奉命重振雁门。”

“够胆就上书弹劾好了,某等着!”

“本应敬重长者,但你觉得……你有何处值得我李怀仁敬重?”

李善肆无忌惮一阵狂喷,喷得刘世让不仅面色惨白,几乎是摇摇欲坠了……在众多将校亲卫面前,被李善如此羞辱,刘世让的威望已经降到谷地了。

李道玄叹了口气,怜悯的看着刘世让……怀仁为顾大局几度忍让,你非要挑拨他作甚?!

怀仁向来与人为善,但被逼的无路可退的时候,往往奋起反击,敌手反而会陷入绝境。

李道玄当然看得出来,面对李善,其实刘世让是没什么抵抗能力的。

撕破脸(下)

除爵罢官后得以起复,因为马邑大捷再次晋升,但能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得罪个遍,真不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刘世让那性子,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不过李善没给这块石头开口的机会,冷然继续道:“军国大事,某三番两次,苦心相劝。”

“为私怨,为权位,轻易驱使大军出塞,绝败兵归关之途,乃至有此一日。”

“就算如今圣人下令复设代州总管府,你有资格出任代州总管吗?”

“即使圣人授你代州总管,你坐得稳吗?”

“不论他人,某李怀仁就不服。”

李善言语间并无严词训斥,只娓娓道来,却夹杂着霜刀风剑,对面的刘世让面色铁青,被气得七窍生烟,正要反口驳斥。

李善抢在了前面,“若宜阳县侯仍不许,那在下也只能回返代县。”

刘世让怔了怔后,铁青的脸色变得惨白,他自然听出了话里的意味,同时也反应过来了。

李高迁留在雁门那是在找茬,李神符驻军崞县那也是在找茬,他们都恨不得自己失陷雁门关,身败名裂,最好被突厥斩于刀下……但李善不同。

身为代县令,李善有守土之责,连夜奔赴雁门……显然李善绝不希望雁门关沦陷。

如果李善离开雁门关……说的再直接一点,索性南逃,他得圣人宠信,又有雁门战功,未必会怎么样。

但那样的话,那李道玄还会来援吗?

实话实话,刘世让这个人心思不深,之前只是隐隐察觉,直到此刻才听懂了李善的威胁。

那边城门处,还有十几个刘世让的亲卫正在阻挠,阚棱、王君昊不耐烦的快要动手了,李善转头看了一眼,如若实质的视线投去,士卒们僵了下,纷纷退到了两边。

数十辆满载货物的马车,手持军械的护卫,以及数百匹被驱赶的高头大马缓缓的进入雁门关,李善欣喜的看见,在马匹的最后,有几十头大小不一的耕牛。

良马很重要,但耕牛同样重要……在河东、关中、河北这些地方,不管是什么时候耕作,没有耕牛,耕作的难度太大了。

李善瞄了眼渐渐远去的刘世让……向来挺直的身躯略有弯曲,头上白发被风刮起,一副老迈萧瑟的模样。

如今,刘世让在雁门的威望降到了谷底……就连亲卫都不敢或不愿意听命对抗李善。

不过,李善并不心软,也不相信刘世让这等人已经心灰意冷……想想就知道了,被李神符坑的除爵罢官,本被李渊起复授广州总管,却在御前高谈阔论,非要杀个回马枪来河东和李神符别苗头。

这是个人到黄河心都不死的犟老头。

但李善也没办法,接下来商事将起到重要的桥梁作用,李高迁这个废物已经指望不上了,刘世让驻守雁门……李善一直留在雁门关,一方面是因为伤兵营,另一方面就是为了保全这条商路。

撕破脸就撕破脸吧,反正早就是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别扭……既然触及根本,那也不用给你好脸色看了。

但有一个问题是需要考虑的。

李善送行李道玄的时候,特地提了一句,“尽快移驻崞县,最好遣派偏师助守雁门关。”

“这个……”李道玄有些迟疑,“若是遣派偏师而来,只怕宜阳县侯更是……”

今日李道玄亲眼所见,在李善的进逼下,刘世让都快失去对雁门关的控制了,如果遣派偏师,那么雁门关的实际控制权将会落到李善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