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失神之后,子楚忙起身,拢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二位先生请。”

琉璃这是第一次看清嬴政父亲的长相,容貌端正英俊,一双眼睛生的极是好看,与嬴政的如出一辙,难怪简兮多年来对他念念不忘,他这幅皮相在人族中绝对是极佳的。

嬴政也是幸运,因为有这样一对好样貌的父母,小小年纪不论是皮相亦或骨相俱是无可挑剔。

略微颔首后,琉璃才在奏案前盘腿坐下,樊尔紧跟其后同样盘腿坐下。

看到两人坐姿,子楚不由一怔,随即淡笑,亲自为主仆俩斟了一觞热茶。

“这几年,多谢二位对我妻儿的照拂。”

“你既知道他们是你妻儿,当初为何将他们丢弃在邯郸?”琉璃对他印象一直不好,此时话说得有些重。

子楚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面色僵了僵,耷拉下唇角,长叹一声:“当时秦赵两国正值恶战,赵王盛怒之下,欲不顾两国之间不杀质子的规定,我也是没办法才逃走的。当时混乱中与政儿母子走散,我本想放弃出城,是吕不韦的话点醒了我,他说我若不回秦国,将永远没有机会为自己为政儿母子争得一席之位。”

琉璃很想问问他,就不怕赵王杀了嬴政母子,然而话到嘴边她又觉得没有必要。事到如今,一切均已成定局,赵王几次盛怒都没有杀母子二人,想必也早在这子楚与吕不韦的意料之中。

感喟几句,子楚再次感谢:“这几年,多亏二位代我教导政儿… … ”

主仆俩静默听着他长篇大论,谁也没有主动搭腔。

到最后,子楚口干舌燥,才反应过来两人不想听他唠叨。

“二位先生安心在咸阳宫住下便是,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人捏造污言秽语。”

绕了一大圈,竟是为了说明此事,琉璃终于开口:“那件事情,你处理的还不错,只是为何不处置挑起事端的侧夫人?”

子楚面露窘迫,正欲辩解,便听对面少女又道:“也是,她毕竟为你生育过子嗣,若我是你,也不好惩治亲生孩子的母亲。”

这语气隐隐有上位者不屑之态,子楚心里莫名有些不悦。眉头蹙起,脑中闪过方才质问,他这才陡然反应过来,对面少女应是不满自己将政儿母子留在邯郸,才会一直言辞冷淡。

果然是年少,喜怒均都浮于表面,摇头无奈而笑:“抱歉,是我处事不妥当,你若还未消气,我命人将范杞喊过来,给你道歉。”

“不必,我不喜与背后耍手段之人打交道,劳烦代我转告她,让她放八百个心,这宫里就算有第三位夫人,也不可能是我。”

话音未落,琉璃起身便走。

樊尔毫不犹豫跟上去。

目送两人消失在殿门口,子楚收回视线,才发现他们并未饮自己亲自斟的茶水。

看二人言行举止,想必并不只是剑客那么简单。

被正式册立为正妻之后,依照礼制,每隔五日,范杞需到简兮殿中见礼。

然而两人均都不想见到对方,于是心照不宣默认五日一次的见礼不存在。

没有针锋相对的场面,棫阳宫恢复了从前平静。

心惊胆战的宫人们,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不少。

昨日还是艳阳高照,今日却骤然降雨。

雨幕如丝,被风扬起,争先恐后撞向灰色宫墙,墙壁很快被洇湿,转为压抑暗深色。

琉璃双手揣在袖子中,盘腿坐在嬴政对面,欣赏牖外细密雨雾,耳边萦绕着朗朗读书声。

外间道路两旁的将士们身披蓑衣,仍旧站的笔直,纵使是这样的雨天,他们也不曾懈怠分毫。

一篇文章接近尾声,嬴政念出最后一个字,循着她的视线向外看去。那些雨中的大秦将士们,让他不由肃穆。

大殿中骤然寂静,琉璃收回视线,正撞上那双狭长双眸。

端正坐姿,她拿起面前简策展开,推到嬴政面前:“继续。”

嬴政垂眸去看,“道德经?”

“我近来发现这篇著作内容十分出色,是难得的帝王之术,你既有心那个位子,便不必继续痴迷兵书,这本才是一个帝王应该研读的。”

琉璃不懂各国君王追求的那些帝王之术,在她看来这位名为李耳的先生才是真正懂帝王之术的。

这《道德经》虽然有些弯弯绕绕,但却极为适合用来治理国家,她若为人族帝王,定会用这本著作里的理论去治理国家。

“帝王之术?”嬴政眼中浮现希冀,他一心想要结束乱世,却从未考虑过结束乱世后该如何去治理一个庞大冗杂的国家。

琉璃以为他不知何为帝王之术,于是起身挪到他身旁,翻到节,嫩白细指点在其上。

“你看这一段,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犹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一个有责任有能力的君王,应该事事都想到前面,把一切都尽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