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昶帝死在他及冠的那一年春日。

继位的是早就被册立为皇太弟的十皇子。

所有人都说应该高兴的,因为死的是一位暴君,是因为仇恨世家勋贵,让人捉摸不透喜怒的暴君,若是永昶帝继续待在皇位上,谁都不知道曹国公的爵位会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也直接被抄家。

更何况,暴君驾崩,燕云十六州重回大安,简直算得上天大的好事。

至少对于被削去主枝的世家们来说,足够给他们时间休养生息,若是继位者有才能,他们便退一步参与科举,若是继位者无能,他们能够卷土重来。

而我,往后数年,直至死亡,还在等着我的好友阿昭能够忙完宫中事宜,与我在宫外相见。

看一看我种的花,看一看我种的树。

她眨了眨眼睛,将眼尾的那一颗泪珠试图悄无声息地屏退,薛闻那双如繁星映春水,总是能带着人感同身受的眼眸如今暗含着几缕哀怨。

知晓你身份之时为何难以接受,是因为我认识的阿昭,在永昶帝死后数年之间一直同我书信往来。

如同蝶翼般的睫羽之下送出的眼光中充斥着哀怨,还有几分藏在心头,或许薛闻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累。

秦昭明飞速地问:我是什么时候登基的。

匈奴在何时开始异动。

皇太弟何时册立。

乔家我是如何处置。

大安未来最受欢迎的诗人是谁?

他问得果断快速,根本没有给薛闻思考的时间,她也飞速地顺着话语将这一切说出口。

就在今年春日。

具体时间不知,但要出兵之时是冬日,发生自然灾害,他们没有粮食只能朝我们这边进攻。

登基第一年便设立的,那时候十皇子是存活的皇子中年纪最大的。

英国公致仕,乔家当家人为乔承东。

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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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声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好似将秦昭明也带回到那个战火纷飞,世家皇权分庭抗礼的时代。

那个徘徊在他心口一直无法解答的疑问也终于有了回应。

阿闻

他轻轻唤出眼前意中人的姓名,好似隔着悠悠时间再一次见到那个在烟火绚烂的夜朝他回眸一笑的少女。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从没想过活下去?

薛闻脸色一僵。

秦昭明从来都不是会成人之美的人,他只从上一次的蛛丝马迹中便已经能够确认自己一见钟情。

即便是他人之妻。

即便薛闻真心喜欢那个人。

他也有千万种方法让薛闻只能和自己在一起。

今日之事引诱沈今川上钩本就是他故意泄露破绽,用的是阳谋,但若是他想,有更多完美的计划可以实施,并且和他不会有一丝关联。

但他上辈子从来没有想过夺爱这件事。

在宫墙外放烟花,为了让她看见,所以宣召全京城所有的外命妇进京,就只想短暂地搀扶她一把。

这种深情太过卑微、太过无私奉献,可以是别人,但绝对不可能是秦昭明。

秦昭明是,皇位,爹不想给了,但是我想要。

于是,拿来吧你。

怎么可能暗暗垂泪无私奉献深情还不让别人知道呢?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身为殉道者,根本没想过活下去。

史书之上,从未有残疾之人登上皇位,而即便薛闻说得再笼统,他也能明白这个皇位并非父皇驾崩后正式传到他手上来的。

内里皇室斗争。

外面革新科举。

可以称得上千疮百孔。

册立皇太弟,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绝对会中道崩殂。

将兄弟们全杀了,就是给未来的继承人铺路。

再这种情况下认识薛闻是意外,但偏偏他不能将她也置于危险之中,或许匈奴再晚一年只需要再晚一年,在朝堂安稳下来后,他就会跟薛闻坦白,她就能够成他的皇后。

很抱歉,宝贝。

我没能活下去。

薛闻摇头,眼中泪意尽显,不用道歉,不用和她道歉。

或许神明真的会显灵,给祂的信徒一个机会,一个让我们重逢的机会。

她如同藤蔓一般,主动爬到秦昭明身上,她不敢代入那个帝王来想每一次的见面到底对于他来说代表着什么,不敢去想他死时究竟是什么样子。

这个吻热情而焦灼,水声泽泽,光是让人听着便让人面红耳赤。

柔软的内部毫无保留地朝着眼前人展开,唇舌细致地交缠着,泪珠好似断了线一般滚落,最后化作唇齿间淡淡的嘤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