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了。”她又说。

他挑眉。“就凭这个?”

“你想要我跪下来求你吗?”她问。

今天的天格外蓝,天上没有几朵云,风一吹就散了。

风也吹到了慕长宁这里,带着硬茬一般刮蹭着她干裂的肌肤,让她打了个哆嗦,薄唇一咬,差点出血。

陆展安的目光在她发抖的肩膀上停留了许久,然后掀起眼皮,看到她的双眼里含着泪。

慕长宁仰起头,深深闻了一口海风的味道。

她说的跪,是整个人往下栽,双膝朝地上砸过去。

这里虽说是土地,但不是什么好土,里面还有砖头瓦块,要是真磕到,准会是一片青紫,得疼上好几天。

陆展安一动不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一定是很疼的,不过若这样陆展安能消消气,就算好。

慕长宁知道他在看,她向下落,没有一丝犹豫。

但没有疼痛。

很突然,一双结实的手握在了她的胳膊上慢慢抬起,低下身子的人扶着她再次站直。

“慕小姐,别跪。”莫炎说。

仅此而已

慕长宁抬眼看向陆展安,他还是之前的那副德性。

陆展安也看着她,眼眸中神色不明,但比之前更难看些。

他曾经清楚地记得,在会所里,他曾经想要她一声对不起。

当时她不情愿,他看得出来。

虽然最后她说了,他也放她走了,但她模样扎人,闷闷不乐,像他欠她什么一般。

如今她却当着他的面,愿意为了林牧久下跪。

这叫他怎么接受?

强大的怒气下,陆展安呼吸愈发粗重,憋在胸腔里的情绪让他摇摇欲坠,这回轮到他站不稳了。

间隙,他想起此时身边一个莫炎,一个阿林,都跟了他将近二十年。

他一贯潇洒傲气,何曾这样狼狈?

丢脸已经丢到姥姥家了,他没再想多少面子的事儿。

“长宁,别再逼我了,好吗?”

这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慕长宁感觉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无力又痛苦。

两人乱麻般的纠葛中,步步紧逼的明明一直都是他。

不管她如何讨好,如何求饶,他都不肯给她些喘息的机会。

现如今终于把她逼上了绝路,还要来一招恶人先告状?

断断续续的呼吸间,慕长宁抬起头。

这里说是树林,其实没有几棵树,前两年开发土地,周遭都建房子了,连带着波及到了这片。

更何况现在秋天一到,这身边就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了,落叶都堆攒在脚下,眼前只剩下孤独的景象。

风一吹,更显萧瑟。

慕长宁笑得悲凉。

林牧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换取她的自由,她也一样。

但如今,他们二人都已经一身斑驳了,也还都被困在牢笼里。

她是真的疯了。

陆展安说她逼他,就算她承认好了,但她孤注一掷没换来什么好结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断了,剩下的只有心如死灰。

大衣被慕长宁扔在了地上,她脱了高跟鞋,赤脚踩在了大衣上面。

海风又一股脑地往这儿吹。

这里离高桥太近了,她跑过去,再翻越,或者是被风刮下去,都一样简单。

“陆展安,我再问一遍,你到底能不能放过林牧久?”

慕长宁的脚一步一步地往后退,踩到了一片落叶。

“咯吱”一声,陆展安听了蹙起眉。

“你要干嘛?”他问。

浪花带过来的海风吹乱了慕长宁的头发和裙子,让她看上去像一块被扯烂的布。

脆弱,岌岌可危。

栏杆上的风比吹到旁侧的每一股都更盛,陆展安的双目被刮得发疼,一时间分不清飘摇着的是她,还是裙摆。

“长宁,你下来。”他说。

冰凉的栏杆染上了他手心的汗,很冷。

“我恨你。”慕长宁说。

海水凉得刺骨,让她在坠入的那一刻连动都动不了,胳膊和大腿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抽筋了。

海浪很汹,猛地拍在了她的头上,让她发晕。

口鼻中呛进来的水也是冰凉的,慕长宁很快就意识不清了。

昏迷前,她耳边依稀有着重物拍打海浪的声音,她记得刚才

自己从高处落下来,也是如此。

她好像听见了不只一声。

……

陆展安想不明白慕长宁是在宣泄什么。

如果说她想要的是威胁他,那为什么跳下去时会那般决绝,就好像是对没有了任何留恋。

他仅仅想要的就是和她结婚,一辈子,仅此而已。

她却这样不情愿,宁可当着他的面走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