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大街上登时混乱一片,有的人狐疑,有的人试图观望,但更多的人持刀在手,王君廓指挥亲卫已经杀出了官衙,当头就是十几支羽箭射去,登时射翻了五六人。

一片大哗,贺娄兴舒向着永安门方向放足狂奔,那边驻守的小队虽然只有二十多人,但都是跟着李善参与了泾州、原州大战的,其中还有三个跟着李善雪夜下萧关。

厮杀在皇城内突然爆发,北衙禁军被割裂成了三块,王君廓指挥着自己的亲兵汇合了东宫在北衙禁军中不多的人手,贺娄兴舒在永安门附近负隅顽抗,其他的兵力四分五裂。

不过王君廓并不担心,关键的战场不在这儿,如果长林军不能击杀秦王,那自己就算控制住了皇城也没有意义,如果长林军击杀秦王,自己只需要提防不要最后时刻阴沟里翻了船就行。

而这个时候,朱雀门外,平阳公主脸色难看的盯着关闭的大门,身后的二三十个亲卫都沉默无语。

在得报金城坊火光大作之后,平阳公主第一时间就判断肯定是东宫谋逆……如果是太子谋逆,那父亲必然已经被控制住了。

所以平阳公主第一时间强令打开坊门,奔向朱雀门,却没想到里面同样传来了厮杀声。

胯下的坐骑在低低嘶鸣,平阳公主用力挽着缰绳,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父亲、夫婿都在里面,天策府正在被强攻,自己应该怎么办?

关键在于朱雀门太高太大,想强行入城,那是没有一丝半点儿的可能的,这也是王君廓并不担心的主要原因。

这座皇城承袭前隋,每个城门都极为高大宏伟,在没有云梯等器械的情况下,只可能通过钥匙打开城门……否则这些忠于秦王的北衙禁军的士卒,往下跳,那也有筋断骨折的下场,不可能去支援天策府的。

平阳公主死死咬着嘴唇,突然调转马头,“走,去金城坊!”

差不多就在这时候,玄武门内,一处不大的屋子内,脸色惨白的常何死死盯着被自己视为至交好友的马周,“你说什么?!”

马周神色冷漠,“难道大来兄适才没听清楚?”

玄武门之变(再下)

“某待你不薄……”

“此时此刻,说这等废话,有意义吗?”马周心里有些急切,但脸上却是冰霜一片。

“太子谋逆,能不能成功,如今尚未可知,但你必然断子绝孙!”

“即使太子得手,秦王一脉在外的大将哪一个会甘心引颈受戮呢?”

“河东、关内、山东、陕东道、益州道……天下大乱,难道太子能平定吗?”

马周盯着脸色苍白身子还在微微颤抖的常何,“是,你待某不薄!”

“但却是魏嗣王李怀仁将某放在你身边,蛰伏多年,若是大来兄绝情,就不要怪某亦绝情了!”

常何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李……李怀仁……”

虽然马周到现在都弄不清楚,那一年的除夕夜,代州总管府的佐官名单送到了代县,似乎那时候李善就有所抉择,在雁门大捷之后就将自己塞到了不得志的常何身边。

常何却想得更多,他想到了李善曾经节制北衙禁军,曾经巡视过玄武门,当日自己与马宾王都在场,又想起了马周数度对李善的诋毁和谩骂……呃,其实马周的谩骂也是九分真一分假。

“魏嗣王投了秦王?”

“当然。”马周顿了顿才开口,“功成之后,某会上禀魏嗣王,大来兄见东宫谋逆,软禁陛下,不仁不义,故主动大开玄武门以接应。”

看常何仍然不吭声,马周低声叱道:“当年大来兄自瓦岗投唐,再入郑国,后再投唐,又从秦王叛去东宫,数度抉择不明,以致如此,今夜若不奋起……”

“但某身边只有十余名亲卫。”常何打断道:“玄武门驻军五百有余,而且……魏嗣王在城外?”

马周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雄壮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尔朱焕大步走进来,瞄了眼往后退了几步的常何,“他若是不应,杀了就是,王仁表已经率亲卫赶到了,正在城门边。”

“你……你……”常何只觉得身上汗出如浆,“你居然也是魏嗣王的伏子?!”

尔朱焕视线一扫而过,右手握住了刀柄,常何不敢再犹豫,惨然一笑,“只盼魏嗣王功成。”

一刻钟后,纪国公段纶似乎听见了什么,走出屋子,抬头看了眼晦暗不明的夜空,然后先后看向了西侧与南侧。

西侧的金城坊内,厮杀正烈,而南侧的皇城内厮杀也没有停止,虽然说声音应该不能穿过整个太极宫传到最北侧的玄武门,但似乎段纶感觉到了。

这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响动声,段纶眉头一蹙转头看去,却看见了玄武门的城门正在被七八个士卒拼命的推开,一旁的玄武门守将常何与东宫郎将尔朱焕警惕的拔刀在手向这边看来。

“做甚?”

段纶的厉喝声刚刚吐出喉咙,最先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探出的是雪亮的槊尖,随后是默不作声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