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没正式定下就送这么多贵礼?”义母吃惊地琢磨:“京城议个亲这么花钱的吗?”

应小满说不上来。她又没议过亲。

“反正七郎送来的,先收着就是。七郎前几天早晨跟我说,我们两家开始过礼,他才好跟朝廷告假,才能跟咱们回老家。”

——

掌灯时分,京城首屈一指的花楼里迎来了许久不见的贵客。

四处笑闹喧嚣,人声鼎沸。专留给贵客的三楼大阁子里却静悄悄的。

闹哄哄献舞的舞姬,献酒的花娘,连同听到消息凑热闹的京城众多纨绔,都被阁子里的贵客毫不客气赶了出去。

只留下个表情尴尬的莫三郎,拿个酒杯不知该不该敬酒。

“咳,二郎,莫生气。这回二郎在宫里被人算计,反倒因祸得福,大杀四方,还是要说声恭喜……”

莫三郎对面,倚案独坐喝酒的雁二郎笑了声,明显兴致不高。

“有什么值得恭喜的?被狗咬了,我还能咬回狗?把狗一脚踢翻了事。”

实话实说,他这次确实因祸得福。宫里的老娘娘一改往日的和蔼不管事,严查到底。

他盯了应小满太久,为美人怒砸余庆楼的事又传得太广,家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余庆楼之事,雁二郎误打误撞立下大功,虽说封赏还没下来,只是入宫赴宴而已。但宫里风传他的禁军官职要恢复原职,说不定还要把“指挥副使”的“副”字给去了。

兴宁侯难得对这个向来不听话的儿子和颜悦色几分。

只这两样,就叫家里许多人受够了刺激。

节骨眼上,他又入宫求见老娘娘,当面说出那句哄传四处的“纯朴自然质”。

家里继母的心思立刻就活动了。

她想“助”雁二郎低娶。

兴宁侯家中嫡子,求娶一位毫无家世助力的贫家小户之女,足以父子间闹得天翻地覆了。

他那位继母不惜重金买通了老娘娘身边的女官,试图撺掇老娘娘赐婚。

但继母这边不声不响暗中活动的时候,他家里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在私底下活动。

“我家里那位好弟弟,你也知道的。”雁二郎边喝酒边对莫三郎说。

“他嫉妒老娘娘只疼我一个,挖空了心思想让我丢人丢到老娘娘面前去,叫我被老人家厌弃。”

“结果呢,下药下早了。”

“我那好弟弟重金收买的愣头青,看到我中途起身更衣,以为我要去老娘娘那边,忙不迭给我端来一杯药酒。结果外头有长乐巷晏家那位盯着我。我又回去宫宴继续喝酒。”

“我出去更衣三回,愣头青给我倒了三杯药酒。呵,才出去殿门没几步,当着一堆禁军汉子的面,药性就发作了。”

莫三郎想笑又不敢笑,觑着雁二郎的脸色,始终觉得不对劲,陪着小心说话。

“如此说来,长乐巷晏家那位也算出力了。要不是他拦着你,等你到了太后娘娘那处,说话说到一半,对着宫人发作起来,你有嘴说不清。”

雁二郎自顾自喝了杯酒。

家里好弟弟的想法更阴毒。小满在老娘娘那处吃席。药性当着小满的面发作起来,他还真不见得控制得住自己。

“是该当面谢谢晏家那位。”雁二郎扯了扯唇角,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言语劝动了我,把事情捅了出去。我留在宫里一查到底,呵,他在外头照顾小满。听说定亲了?什么时候的事?”

莫三郎尴尬地笑。

“昨早上的事。你今天下午从宫里出来。就这么巧,差了一天半……”

“才半个月,怎么成事的?细说说看。”

莫三郎便绘声绘色,连猜带蒙,把(他猜想)这些日子的经过详细描述一通。

“长乐巷晏家那位别看平日里不跟咱们玩乐,追逐起小娘子来,手段着实厉害。”

“也不知用了何等借口,把应家小娘子全家安排到大理寺里。这才叫近水楼台先得月。白天审案,晚上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八月初把小娘子弄去大理寺住,八月中就定下了。啧啧。”

“二郎,听哥哥一句劝。情场失意,别处得意。这次整治了你那弟弟,承爵的事稳了,你不亏……”

“我不亏?”

这三个字也不知怎么着勾起了雁二郎的邪性,把喝了半截的酒杯往地上砰地一砸,艳红色泽的葡萄残酒泼得满地都是。

他抓起案上新发下的禁军指挥使腰牌,起身就往阁子外走。

莫三郎大惊,追出去喊:“二郎,你要去做什么!刚刚升一级做了禁军指挥正使,你身上的官职还不稳当,你慎重啊!”

雁二郎出门上马时,已经恢复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浪荡模样,对追出来的莫三郎懒洋洋抛下两句。

“不就是上门纳采问名了?六礼才过二,文定小聘都没过,算什么定下了。”

“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