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忽然脸色变了,好像想起了什么。

荆白只感觉到柏易静了片刻,复开口时,声音变得很干涩。

那句话似乎很难开口,他犹豫着问:“我……我后来——变得很重吗?”

他自己猜出来了,荆白也没有否认,“嗯”了一声权当肯定。

忽然,荆白感觉到柏易抓住了他扶着的对方的那条手臂,用力得让他手臂发痛。柏易显然顾不上这么多了,他抓着荆白,用沙哑的声音问:“出来之后变轻了吧?”

他似乎在确认什么,说话时连呼吸都变得沉重,颧骨处都开始发红,看上去非常着急。

荆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急切的样子,点头道:“对,出来之后就正常了。”

柏易握着荆白的那只手顿时松开了。

他毫无形象地按住胸口,长长舒了口气:“原来如此,还好还好……”

他反应这么大,荆白反而觉得有些不对,目光在那苍白的面孔上逡巡了一会儿,敏锐地追问道:“怎么回事?告诉我。”

柏易抿了抿唇,一脸不太想提的样子,咕哝道:“现在已经没事了。”

荆白转过脸去,柏易光从那绷紧的锋利的下颌线,也能感觉到他脸色变得冰冷。

果然,下一秒,荆白就松开了扶着他的手臂,冷漠地道:“不说就把你扔在这。”

柏易:“??!!”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荆白,不敢相信两人在危机四伏的竹林还合作无间,好不容易走出来了,荆白竟然要把他丢在路边!

荆白自然不可能真的将他丢下,脸上却显出一贯的冰冷,作势要推开他。他脸上的神色犹如冰雪,由不得柏易不信。

“既然拒绝交换有效信息,就不算是我的同伴。既然不是同伴,我为什么要帮你?你这么有本事,就自己回去吧。”

柏易睁大眼睛,一尺之外的荆白冲他歪了歪头,勾起一个对鬼怪专用的、笑里藏刀的笑容。那笑容看起来很灿烂,却无端地让他觉得有些心虚:“嗯?”

柏易怂了。其实他不说还真不是因为有什么值得保密的,而是着实觉得有些丢人……

其实他当时的想法和荆白差不多,都觉得背后情况不妙,由自己来应对会更好。

柏易抢在荆白前面转向,心中知道背后的人影应该走得很近了,多少有了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会近到那个程度!

他一转过去,同最前面的“人影”几乎是脸对脸的状态!

这也让他在黑暗的环境中看清了这些“人影”的真面目。

也是人,不过不是活人,而是死人。而且这些人影的表情他很熟悉,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第一天晚上的篝火晚会,他们就见过这样表情的人。他们都愤怒地瞪着眼睛,大张着嘴,露出几乎所有的牙齿……

荆白想起了什么:“那群假笑的村民!”

其实木牌林中,用竹筐挂着的人头也是这样的表情,只是柏易没有见到。

柏易点了点头:“对。”

人的直视和光线确实能克制住他们,就是脸对脸的状态实在恶心,而且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个个面目狰狞,柏易多看两眼都嫌膈应。

这也就罢了,忍忍也能过去。柏易和他们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确信他们无法靠近,就在荆白的手里写了“有”字,画了对勾,确认背对背的办法可行。

他原本以为只要忍到出去就可以了,但是紧接着,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影,大张着的嘴,竟然开合了起来!

在那早已停滞的双眼中,尚未腐烂的眼球直直地看着柏易,似有千言万语。

死了的人能有什么情绪呢?

可柏易偏偏看出来了,那死去的双眼中,分明还存在着千丝万缕的愁绪,那股仿佛被世界遗弃的凄凉和孤独好像能够引发他的共鸣,让强烈的情绪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柏易向来心境空明,立刻意识到了这情绪的来源不是他本人。他不知道前方的荆白有没有发现,待要提醒,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无数个或明或暗的人影开始说话,幻化成他在塔中见过的无数张脸,唤着他的名字:“柏易,柏易——”

“木鼓响,人头痒。”

好像有什么力道轻轻扶住了他的脖颈。

“你的头,痒不痒?”

柏易初时还能维持住理智,他污染值低,不管在外表现得怎么样,但大部分时候,确实可以做到不受他人影响,心下无尘,任由外界惊涛骇浪,他也不起半点波澜。

但一个人的情绪能抵抗,十个人的情绪能抵抗,百个、千个人的情绪呢?

他竭力保持着神智清明,却也只应答了三次,第四次时,整个人已经到了极限,那个答案几乎要冲口而出。

到最后,在那些声音的影响下,他真的开始觉得脖子发痒,像是那些东西的意识通过某种方式作用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