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谦梵提醒:“一会儿我硬了, 你又要手忙脚乱。”

“……”她蹭一下坐起。

他闭着眼笑,不用看也能感受到她沉默之中的小小羞耻:“去吧,今天自己洗。”

陈谦梵听着她进浴室的脚步声。

然后是窸窸窣窣地脱下衣服和首饰。

继而耳边传来水声。

突然水声又停了, 她脑袋伸出来,声音清清脆脆, “看在今天特殊情况, 我可以伺候你洗。”

陈谦梵不紧不慢,“你伺候我,我一样会硬。”

“……”

花洒的水声比刚才更大,好似流露出羞愤。

他很困, 但是睡不着, 只是走神, 心思杂乱, 真的像毛线球,一个一个捋清了也睡不着。

陈谦梵已经挺长一段时间处在这样的状态里了, 这种感觉很折磨人。

就像回到研一的时候。

哪怕陈谦梵已经过了备受煎熬的年纪,不再需要人开解了, 他依然会记得尹老师对他的陪伴。

因为睡眠障碍怕影响室友,有一段时间陈谦梵搬出去住,正好在老师家附近,他在楼下散心的时候看到了导师。尹老师把他喊过去问一些事,譬如为什么最近总是打卡迟到,晚上三点才从图书馆出来。

陈谦梵起初也不愿意多谈,到后来才慢慢地提起他的睡眠障碍,尹老师给了陈谦梵一个任务,就是每天帮他遛狗。

一条陨石边牧,刚刚一岁的小崽子,陪了他三个月。

他说喜欢的话可以带走,他回答,我不必带走。

如今想起恩师,能记得的不是什么长篇大论的心得,只是陪伴。

而给人会心一击的,总是那些只言片语的点拨。

他还记得,老师最喜欢的歌是《沉默是金》,最喜欢的书法是《兰亭集序》,平生爱好就是太极和练字,偶尔下棋。在公园广场,以水为墨,一句倒写的“俯仰之间,已为陈迹”拓在他记忆的滩涂上,永不干涸。

王羲之想的是“向之所欣”,陈谦梵错以为的却是人生憾事。

开悟就在这阴差阳错的领会中。

背后假山上的潺潺流水,清清淌下,有如一段平稳向前的前途。

人到成年,脱离了父母,开始天南海北的求学路。

因缘际会的一生,会与许多人有牵扯,但并没有多少的人值得让你说出一句: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

能从萍水相逢的长者身上习得一点谦逊豁达的秉性,这都是缘分的成全。

温雪盈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陈谦梵的手机响了。

他睁开眼,看到是杨晓航打来的电话,对方问他:“明天告别式结束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带上你老婆。”

很热情。

陈谦梵时至今日还是有着游离在人群之外的疏离感:“改天吧,我这两天没睡好,以后还有机会。”

“真不去?”

他说,“等你的婚礼红包,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他正打算抽根烟,温雪盈在身后问:“同学请你吃饭?干嘛拒绝啊。”

陈谦梵回眸看她:“很熟悉的人,少吃两顿饭没什么大碍。”

说的也是。

她应了一声,擦头发。

他又改口:“或者你想去,我把话再圆回来。”

她摇头像拨浪鼓:“我有什么想去的。”

陈谦梵轻轻放下烟盒。

她无所谓说:“你抽呗,我又不嫌弃你。”

温雪盈洗干净了,往床上一跳,趴着玩手机,小腿翘着:“不过你朋友还挺有意思的,都会跟我说你以前的事,你自己都不说。”

虽然嘴巴还没有到噘得挂油瓶的地步,但是这话讲得自然是要人哄的了。

“你想要听什么事?”他又开始一板一眼。

她不说话,晃晃翘起的腿。

陈谦梵把手机递过去,“你看吧,我去洗澡。”

他的手机停留在相册界面。

意思是,给你翻翻我的以前照片,想聊什么就问我。

温雪盈笑笑:“照片有什么好看的,要看就看微信。”

陈谦梵满不在乎:“都行。”

她当然没看微信,翻阅半天,问题多多,“你还学过钢琴啊?”

看着他大学弹琴的照片,看起来像是班级的演出。

“小学学的。”他洗完澡回来。

“怎么不弹给我听。”

陈谦梵:“琴在我奶奶那儿。”

“情人坡的视频你居然还留着?”她又翻到当年在表白墙引起一系列小轰动的视频,别人拍的,距离遥远,居然被他偷偷保存了。

他交代说:“生活里的一点一滴,我都喜欢留着。”

所以跟他有关的视频,顺手就存了。

温雪盈鼻子出气,哼一声:“你应该说:我们的一点一滴,我都留着,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