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是低沉动听的,越听,越给人一种诡异的静谧安心感,随着那人不断的吟唱,荆白绷紧的神经不知不觉慢慢松懈,眼皮开始发沉……

他的脚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与此同时,挂在胸前的白玉温度骤然升高,狠狠烫了他一下!

荆白瞬间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中招。

红巾人十分专注,似乎并没有发现这轻微的响动,依旧闭着眼吟唱着那古老的乐曲。

那歌声还在不断拉扯着荆白的心神,荆白拿手堵住耳朵,才有心思往脚下看。

一只靴子嚣张地横在他脚上,似乎随时准备再来一脚。

荆白眉头一跳,再抬头看去,笑眯眯看着他的那张俊脸,不是柏易,还能是谁?

他两手塞住耳朵,神色轻松,得意地冲荆白挑眉。

荆白知道是自己大意了,用眼神示意他把脚移开,柏易这才慢吞吞地挪开脚,两人恢复了先前的姿势,专注地看着红巾人的动作。

说来神奇,在红巾人连续不断的吟唱中,不止荆白这样的活人受影响,连抖动不休的木牌林都静止下来。

被他放在地上,还颤动个不停的两个竹筐此时也不再动了。

过了好一阵,红巾人停止了吟唱,他放下双手,将红巾重新系到肩膀上。

木牌林变得格外地宁静安谧,两只竹筐也不再动了,毫无反抗地被他系到木牌上。

红巾人还不满意,站到一侧,围着那两块木牌不断转圈,那认真的态度,简直像是换着角度在欣赏艺术品,时不时还伸手调整竹筐的角度和位置。

等他在同一个位置停了好一阵,约摸着再挑不出什么错,荆白原本以为他要离开,孰料他还不罢休,用这吹毛求疵的态度将整个木牌林检视了一圈,才点了点头。

他要走了吗?

荆白再有耐心,也等得不耐烦了,略略打起精神,这红巾人果然走出了木牌林,但没有沿着荆白他们的来路出去的意思,而是向着木牌林的深处,荆白他们根本看不到的方向走去。

他肩膀上那一点鲜红在视线中彻底消失时,荆白和柏易同时看了对方一眼。

去探查么?还是继续等,等到那人离开再说?

丰收祭

两人虽没有交流过,但单看这红巾人在这木牌阵中的表现都如此谨慎,也知道这地方的凶险。

如果一步行差踏错,唤醒了这些木牌,他们不但无法安抚它们,还要防备着红巾人的出现,到时候就是十死无生的境地。

荆白从柏易眼中看到和自己相同的顾虑,他们默契地没有动作,决定再等一会,如果红巾人出来了呢……

沉默的等待里,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然而足足等了三百个呼吸,也没有等到红巾人再度出现,两人之中,总要有个先做出决定的人。

——而荆白绝不会将决定权交给别人。

他看了一眼旁边神情专注的柏易,缓缓吐出一口气,率先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柏易抿了抿唇,也站了起来:“我也去。”

荆白英俊的脸上神色冰冷,他远远眺望着那片木牌林,听见柏易的话,也没有丝毫动容,果断地拒绝了他:“不,你要留在这里接应我。”

柏易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荆白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出去,这个过程中,荆白能感觉到,柏易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但不知为何,向来直来直去的荆白不自觉地选择了回避,没有去看那双像是会说话的眼睛。

“天黑之前我没出来,就不用等了。”硬邦邦地丢下这句话,也不等柏易回答,荆白径直走出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木牌林的四周立着四根极为高大的木桩,他们当时都看见红巾人从西北角那根木桩的方向离开,荆白便选定东南角的方向向木牌林靠近,如果红巾人出来,也能留出片刻反应的时间。

开弓没有回头箭,动身之前,荆白最后看了一眼红巾人消失的西北方向,那里没有丝毫风吹草动,应该暂时安全。

他缓慢地、无声地向前走着,随着和木牌林的距离拉近,那根高大的树桩的模样,终于完整地呈现在荆白面前 !

直到荆白走到它面前,方感受到面前景象的震撼。

这木桩生前也不知是什么树,高度至少有数十尺,一人合抱粗,视觉上看,近乎是顶天立地的效果!

木桩上还残留着粗糙的树皮纹理,枝条却已被尽数削去,整体呈青灰色。但最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是那根木桩上挂满的东西。

那远看扭曲虬节的枝干,原来根本不是树上自生的,而是被人系上去的、一个个完整的牛头。

从荆白膝盖位置起是第一个,随后便从下至上,一直挂满到木桩的顶端,这一根木桩上,恐怕就挂了数十个牛头。不必多说,那股腥味多半也来自这里。

荆白仰头望去,目力所及,他发现从上至下,牛头的新鲜程度是递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