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栩云身边的那三年,他从未奢想过楚栩云会低头看他一眼,洁如皎月净冰的雪花,若是落在他这污迹斑斑的青苔上,就会化作一点泥水。

他的存在只会让楚栩云染上污点,就像某次他只是胆大妄为地替楚栩云提了一下衣摆,便被其他弟子辱骂嫌弃,责备他不该触碰楚栩云,让身上的魔气玷污了仙君的衣摆。

就连这样低微的小事,他也没有资格去做。

多少次他伸出手,试图碰一碰楚栩云的发丝,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要触摸楚栩云,只是想在楚栩云察觉不到的情况下,靠近他一点点。

天地可鉴,他最开始只是想靠近一点点,一点点就足够。

没有其他妄念了。

真的没有了。

可就连这一点点的妄念,上天都不愿令他拥有。

宗主发现了他的画像,决意要楚栩云赶他走。

那日。

郁逞记得是一场濛濛秋雨,楚栩云撑着伞立在太清仙宗九十九级的青阶上,居高而下地望着他。

那是郁逞听到楚栩云开口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清如弦响,冰坠玉碎,让他往后无数个日夜反复思念,无法忘怀。

他说,“你走吧。”

郁逞仍跪在他面前,寸步不移。他想,就算楚栩云要拔剑杀了他,怎样责骂他,或是用厌憎的眼神看着他,他也绝对不会离开这里。

于是郁逞一遍遍地在他面前磕头认错,一遍遍地颤声求他不要赶自己离开。

“仙君,我以后绝对不再肖想那些事,你不要赶我走。”

“我真的知错了,弟子以天道起誓,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

可楚栩云没有拔剑,没有骂他,甚至没有厌恨嫌恶地盯着他。

他的眼睛像清澈明亮的湖泊,静谧而平淡,眼底在掠过郁逞额头上的鲜血时,短暂而细微地划过一丝不忍。

“让你走,没说不让你回来。”

郁逞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脏污的泥水混杂着他额头磕出的鲜血淌落下来,无比狼狈,身前人却衣衫整洁,规矩得体,银钗束起的墨发被风吹动,连发丝都无可挑剔。

手心忽地被塞进了一把伞,他的天空冷雨骤停。

“待你及冠之后,若还属意于我……”

郁逞至今也不知道楚栩云究竟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是怜悯他,还是找借口敷衍他离开,亦或是什么其他。

但那一刻,他更愿意相信,楚栩云话里一定有几分真心。

“回来找我,我跟你成亲。”

我自愿留下

翌日清晨。

第一缕阳光照进花窗,大红软被里钻出来一颗脑袋。

发丝散落在胸前稍显凌乱,身上到处都是被人啃咬吮吸过的吻痕。

昨夜,楚栩云险些以为郁逞要把自己给活活吃掉,好几次想从床上逃下去,都被郁逞抓住脚腕拽回身下。

眼睛都困到睁不开,只能借着月光,勉强看清郁逞暗潮汹涌的瞳孔,俯下身子,掐住他的脸,声音低沉,“这下仙君可记住我了?”

楚栩云被撞得晕乎乎,根本无暇细思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郁逞只淡笑了声,攥住他的腰,动作更狠,“心记不住,身子记住也可以。”

实在太可怕了……但是他并不讨厌这样的郁逞,反而还有点喜欢。

喜欢郁逞抱他抱得紧紧的,也喜欢郁逞无时无刻的黏人,无论郁逞做什么,只要看到那张脸,楚栩云很快就原谅了。

软被上到处都是郁逞的气息,楚栩云收回思绪,抱着被子轻轻嗅闻郁逞的味道,就好像郁逞还在身边一样。

奇怪,为什么每天清早郁逞都不在?

与此同时的魔宫偏殿,郁逞手起刀落,把案板上的鲫鱼熟练地开膛破肚。

早饭做份鲫鱼汤,楚栩云应该喜欢吧,这汤怎么做来着?

“尊主,要不小的来做?”赤焰弱弱出声。

郁逞瞥他一眼,冷淡道:“滚。”

楚栩云的一切他都要亲力亲为,这样就算以后楚栩云再次忘记他,吃到他做的饭兴许还能回忆起自己。

另一边,楚栩云不知郁逞在忙活什么,百无聊赖地翻了个身,打算继续补觉。

昨晚郁逞很晚才放过他,熬得太晚,早上都没精神了。

“师尊。”

坏了,他都幻听出了他徒弟的声音。

“师尊,是我,快醒醒!”

楚栩云猛然睁开眼,回眸看去,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窗子翻了进来,傻里傻气地朝楚栩云露出大白牙笑了笑。

真的是徒弟!

是困出了幻觉么,他怎么会见到李焚鹤在魔宫?

楚栩云座下弟子无数,却只有李焚鹤这首徒天赋异禀,是继楚栩云之后世所罕见的修炼天才。

不过对楚栩云来说,这孩子哪都好,就是……

话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