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望心跳得快要炸了。

他感觉自己是个热气球,被人悄悄点了火,脖子以上烧得晕头转向,手脚却是飘着的。等他倏然惊醒落回地面,天已经亮了。

他瞪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发了好半天呆,忽然有些弄不清。他不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睡觉,甚至不确定“昨天”这个概念是不是真实存在。

他在枕头边摸了半天找到手机,摁亮屏幕。锁屏上写着今天是12月4日,晴,每个字都清晰至极。他又去摸枕头右边,摸到了相簿皮质的封面,这才确定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

阳光被门窗拦截了一半,斜照在上铺床沿。盛望折腾半天,终于放心似的仰倒回枕头上,几秒后,又忽然拽着被子盖住了头。

他在黑暗与闷热中想,草,他跟他哥接吻了。

光是想到这个词,他的心跳就开始加速。

昨天是怎么爬回上铺、怎么钻进被窝的,盛望一概都不记得了,人在紧张的时候记忆是混乱的,就像忽然丧失时间概念,不知前后、不知长短。

我有说什么吗?

好像没有,所有说辞都忘得一干二净,彷佛被锯了嘴。

那江添呢?

好像也没有。

盛望努力回想,却只记得江添靠过来的时候呼吸很轻地落在他嘴角,还记得江添的嘴唇很软,有一点凉。

我……

日。

盛望摊开的手耷拉在床边,大有一种就此撒手人寰的架势。闷了一会儿后,他又搂着被子滚了一圈,脸朝下深埋在枕头里。

他可能想把自己捂死,但没成功,最终放弃似的起来了。

那床被子被丢到一边,头髮在辗转反侧中弄得很乱,盛望抓了两下,跪坐起来,想越过床沿看一眼下舖的人,却感觉右边膝盖一阵钝痛。

他嘶声吸了一口气,纳闷地捲起裤子,发现膝盖和小腿上有两块淤青。他愣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自己昨晚亲完之后故作镇定,想要一派老成地爬回上铺,结果连撞了两次楼梯角。

相比而言,江添就冷静得多,他——

他人呢???

盛望趴在床栏,发现下舖空空如也。被子干干净净迭放在床脚,床上的人早已无影无踪。

他放下捲着的裤脚,下了两级楼梯就干脆撑着扶手跳下地。他在宿舍里转了两圈,真的没有找到江添。

现在才7点,离集训第一节课还有1个小时,怎么人就不见了?

盛望从上铺拿了手机,想也不想就给江添打过去了,然而刚摁下拨打他又有点后悔。比起说话,他俩现在可能更适合打字发微信。

他刚想明白这一点,电话就被接通了。

手机两端的人近乎默契地安静好一会儿。

盛望听着江添很轻的呼吸声,又想起了昨天落在嘴角的鼻息。

他舔了一下那处唇沿,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点水,江添低低沉沉的嗓音终于贴着耳边响起来:“餵。”

盛望握着水杯的手指缩了一下,把杯子搁下了。

“你在哪?”他问。

“食堂。”江添回答,“起来了?”

“刚醒。”

盛望在他床边坐下,又道:“吓我一跳,我以为你——”

他卡了一下壳,含糊地省略掉“亲完”两个字:“——就跑了呢。”

手机那头的人似乎也卡了一下。接着,江添的嗓音又传过来:“没有。”

盛望点了点头,点完才意识到手机那边的人看不见。

手机里隐约传来了一声哨音,很远,像体育课上老师吹的集合哨。盛望狐疑地问:“你真在食堂?”

……

当然不在。

这座学校5点40就吹了起床号,6点10分普通学生开始晨跑,6点半大部队涌出操场,说笑着纷纷进了教学楼,那时候天光才真正亮起来。

这会儿来了一拨体育生,在跑道边上抬腿边拉伸。训练老师在操场另一头吹了一声哨,他们陆陆续续往那边走去,江添就坐在操场这一侧的看台顶排。

他当然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淡定,否则昨晚就不会稀里糊涂把人放回上铺,什么话都忘了说。

他在接近天亮的那段时间囫囵睡了几十分钟,起床便来到操场,吹着清晨的风冷静一下,直到接到盛望电话。

他从看台座位上站起身,顺着大台阶往下走,对手机那头的人说:“想吃什么,我买好等你。”

这个季节的天特别高远。盛望把衣领拉到头,下巴埋进领口往食堂走。

这一天阳光格外好,明明没下雨,路边的草木却异常干净,即便是落在地上的枯叶,也有一层灿烂的边。

空气寒凉却清新,盛望吸进胸腔,周身上下透出一种懒洋洋的愉悦来,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很高兴。

食堂只开着一个特别窗口,偌大的地方只有参加集训的几十个人零星散布着,他一眼就看到了江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