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十三郎过去是陇西有名的盗贼,盗贼和普天之下任何的职业都一样,要想干出名气,一定得是个有抱负的实干家。胡十三郎就是这样的人,可他来了衙门以后,一直被六子压着一头。

眼下有个能让他出风头的机会,他自然要上。

“行了行了,看在咱们同僚一场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个忙,赵大人,没意见吧?”

赵鸢摇摇头。

胡十三郎把怀中的试卷交给六子,二人换了职责。等胡十三郎拎着刀离开库房,六子才问:“赵大人,你究竟卖着什么关子?”

六子会突然出现和胡十三郎调换职责,是有原因的。

昨夜他和赵鸢回衙门的路上,她人已经醉的分不清南北东西,却还记得唠叨自己让他今早和胡十三郎掉包,而且一定得避开王道林。

六子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时间有限,他来不及给李凭云通风报信,他一直猜想,最终得出一个合理的答案:胡十三郎是晋王旧奴,赵鸢怕他趁机给自己使绊子。

这关头,但凡胡十三郎给她打晕她,叫她无法主考,玩忽职守的罪责就轻飘飘落在她头上了。

胡十三郎一走,六子道:“赵大人,我护送你去监考。”

赵鸢神色严肃,轻轻道:“把卷子烧了。”

“什么?”

“六子,劳烦你把手里的卷子烧了,一定不要被人发现。”

恶人与狗3

太和县有史以来的第一场科举考试,状况横飞。

先是有个七十多岁的老书生当热晕,赵鸢命人将他抬下去休息,骨质疏松的老人家指着赵鸢的鼻子大骂:“我等了一辈子才等到太和开科举,你一个没断奶的女娃娃,竟敢剥夺我科举的资格,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赵鸢没辙,只能请来县里的大夫在旁边伺候着他。

其次便是有几个临时衙役受不了这活,抱怨声恰好被胡十三郎听见了,胡十三郎拎着几人出去“教训”了一通。

结束考试时,忽然有个考生站起来撕了试卷,他跳上桌子,扬起纸屑。

赵鸢想,他一定是疯了,于是唤人来将他送回了家。

太和县立县以来的第一场科举,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考试结束那一瞬间,百名考生完成了迈向仕途的第一步,而赵鸢也终于完成了自己仕途上第一个成就。她蒙头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便开始马不停蹄地阅卷。

赵鸢第一个阅到的是高程的卷。

县里的考试和其它地方一样糊去了考生姓名,但因她看过高程写的文章,所以一眼识别出了他的卷子。

试题有两道贴经,一道杂赋。

高程默写的经义一字不差,杂赋正是称绝。

赵鸢欣慰地笑了:“李凭云果然会识人。”

高程的文章恰如他那一双碧眼,艳丽卓绝,叫人过目难忘,久久流连,以致赵鸢再看别人的文章,毫无兴致。

正当她打哈欠时,王道林散着头发冲进了明堂:“赵鸢,你个贱人!”

赵鸢放下手中试卷,抬头冷漠地看着王道林:“阅卷是你我二人之责,王主簿为何现在才现身?”

王道林指着她的鼻子:“你一个屁都不懂的妇人,竟敢没有我的吩咐临私自更换试卷!”

赵鸢镇静道:“昨日考试前,我不小心将墨洒在了原先的试卷上,考生都在等我,我只能拿出之前多出的那份卷子发给他们。”

“你明明早有准备,要不然从哪变出百来份卷子!”

是啊,她从何处变出另一套试卷呢?

整个太和县只有一个印刷作坊,恰好是王家人开的,她若想私印试卷,不但没有门路 ,更是违法。

可她明知道王道林卖题,若她把原先的试题发给考生,便是蔑视科举公道。

她自己是科举过来的,因女子身份,也受过一些不公的诽谤,她深知公道的重要性。

对一无所有的读书人来说,公道是他们的全部。

最后用在考试的这一套试卷,有百余份,是她一张一张亲手抄的。

面对王道林的指责,赵鸢不打算还嘴。

狗与她吠,何必计较。

“赵鸢,你想自己找死,到时候就算跪在我脚下像母狗一样求我,我也不会替你说半句话。”

“王主簿,这话过分了。”周禄从明堂外走进来,指责王道林:“孔孟而圣面前,何出妄言?”

周禄毕竟是京兆府的官,正儿八经的进士,又是王家请来的人,王道林不敢得罪他,拂袖道:“周主簿,我可提醒你,这娘们最会装单纯,别被她骗去。”

周禄说了几句安慰王道林的话,将其送出明堂,而后前来安慰赵鸢。

赵鸢微微一笑:“周主簿若是不忙,提下官分担些压力,一起阅卷吧。”

周禄不敢不敬赵鸢,因她是太傅之女。

一品大员,三代帝师的独女,也只有王道林那头脑简单的东西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