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皇帝先入座, 冲孩子们摆手:“都别站着,坐下说话,今儿是家宴很不必拘谨。”眼风扫过,冬婳便叫人传菜。

照旧是诸人爱吃的那几样, 并不依照时下的上菜习惯,只是把个人爱吃的菜品送上来, 摆满即止。外面的吃喝是远不及内宫的,姬无拂在外飘荡这段时日,见了桌上一应菜品毫不客气地开吃,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将将七八分饱,才心满意足地放下象箸。

皇帝欣赏着诸子的吃相,偶尔往嘴里填几口。等姬无拂和长庚吃得差不多了,皇帝停杯投箸,太子姬赤华和姬宴平也跟着放下象箸。皇帝接过宫人递上的帕子擦过嘴角,说道:“叫你们来呢,不过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稍微有些思念孩子了。这两年陆陆续续发生的事情也多,尤其是顺伯断臂,这是我最不能释怀的。顺伯能保住一条性命,是邀天之幸,她比我有福气,早早就养老去了。但偌大的大周不能没有人,而我也是老人了,我不希望顺伯的事再一次发生,你们保重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孝顺了。”

“妾等谨遵圣意。”众人回答。

皇帝微微笑:“好了,你们再用些,姊妹们许久未见合该多加亲近,我还有些奏疏尚未批复,等到你们散了,四娘再来徽猷殿与我说一说话。”说完,皇帝起身又走离开了。

姬无拂望皇帝离开的方向一眼,扭头与阿姊们说:“听说哪里又歉收、闹灾荒了。阿娘最近在忙的就是这件事吗?”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怎的就这样繁忙?

这样一想做皇帝也是没意思,这般忙碌不说,还要受下面的官吏层层欺瞒,实在无趣。

“司天台的人来说,北部今年可能要有雪灾,唉。”姬赤华才做了一年的太子,脸上的神情与姬若木越发神似,尤其在她叹气时,眼皮惯常向下一拉,两人足足有五分相似。

姬无拂道:“天灾难避,得趁早打算。”

说来简单,做起来可太难了。

在姬无拂记忆里二姊永远轻快的神情已经在本人脸上褪色,变成淡淡的威严。姬赤华嘴巴张合说了许多,姬无拂都没有听进去,脑海中分明还是旧日的模样。

姬宴平道:“开垦出来的田地是一年多过一年,户口也是逐年增多,库中的银钱却不见涨,反倒是地方豪族日渐豪阔。迟早有一日,税法是不得不改的,届时均田、府兵都要大动。这事是不避开的,便是不在当今,也在我等百年之前。四娘,你若是想与圣上说这事,大可直言,圣上会听的。”

姬无拂听了一怔,随后弯唇笑道:“我送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原来是阿姊看了么?回想起来,我自己都觉得羞惭,前言不搭后语地乱写一气,送出时足够一掌宽厚,劳累阿姊费神了,多谢。”

“你我之间,何足言谢?”姬宴平举杯示意,满饮后提醒道,“广州司马送入京后,我去大理寺看过,罪状没有问出几桩,倒是说了很多废话,近日在外如果听到流言,切莫生气,只管处置便是。”

无非是些秦王在外行事跋扈之类的话,已有属官报来与她说过。早年姬无拂总听人说姬宴平,后来才明白气盛时刻,实在是懒得顾忌。转念想来,姊妹之间她终究是更认同姬宴平的行事主张,也是有趣。

姬无拂举杯饮酒,道:“广州司马啊……当日我本是想射杀他的,临到关头又觉得没意思。一个人胆小到了在众人面前溺满身的人,却还是要贪。以为他嘴有多硬,结果还是更惜命啊。”

三姊妹各自说了些近日的日常琐碎,一旁坐着的长庚听得昏昏欲睡,靠在长案前,小鸡啄米似的头一点一点。姬宴平眼角余光瞥见了长庚情状,乐道:“时辰不早了,阿姊带着长庚回去歇息吧。四娘也是,若不想留在内宫过夜,还是早去徽猷殿复命为妙。”

亲王出阁开府,再留居内宫是不大相宜的。再者,姬无拂虽然怀念幼时时光,但更喜欢现在自己当家做主的日子,况且紫微宫不比太极宫熟悉,在这也找不到太多儿时印象。

姬无拂便一点头:“我即刻便去了。”

姬无拂与姬宴平先送太子出登春阁,两人并肩站在回廊间远眺,登春阁周围遍布四时花草,景致可观。长庚跟在太子身后走着走着,突然抓了一把装饰用的艳丽花朵,在手里捏一捏,转头递给太子看,口中说了些什么。太子弯腰回了一句半句的,下一刻她身后的宫人将那盆花连盆装走了。

见此情形,姬无拂失笑,侧首一看姬宴平也在笑。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声。姬宴平道:“你猜长庚说了些什么?”

姬无拂半真半假道:“不必猜,我知道,她肯定是以为初冬不该有玫瑰,出于好奇发问。至于把花带走,这事就没什么好新奇的了,不过是一盆花。”

各样的花草姬无拂都看人养过,大多成了她手下的花泥。而今她不再对花草感兴趣,却也记下了各种花朵的样式种类。

“是啊,不过是一盆花。”姬宴平左手朝东北角指了指,“如今宫里的花草大都是那边培育出来的,尚寝局的女史都省了功夫,只等人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