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一声,“兴许是前来寻我的亲友。”

阿织大为惊讶,从碗里抬起脑袋, “西屋七哥,你还有亲友啊。”

屋里七郎的嗓音悠然道,“小丫头,把‘西屋’去掉,叫七哥便是。我自然有亲友的。”

阿织果然乖乖糯糯地开口叫,“七哥。”当即被义母拍了下脑袋,“没大没小的,你才几岁?叫七叔。”

阿织困惑地连眨几下眼睛。

应小满抬手怜爱地摸了下小脑袋,“谁叫你插嘴了?乖乖闭嘴吃饭。”

应家母女仨围桌用完晚食,应小满拎起五包外敷药,推门进西屋,“七郎,和你商量个事。”

七郎坐在窗边,应声回头。

靠窗的矮方桌上搁着折腾人的象牙扇。扇面打开,露出末尾扇骨的朱红小印:

“雁”。

应小满现在看这把扇子眼皮就跳。象牙扇在她眼里已经不是价值十贯的贵物,而成了一桩心病。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兔子被惹毛了还咬人呢。

“扇子给我。”她和七郎商量,“不带去新家了。我今晚就扔河里,叫它走水路。”

七郎登时笑出了声,把象牙扇收起,起身拉她坐下。

“稍安勿躁。”

自从阿织在他这处喝过一次羊奶,不知怎么便认准西屋方桌是喝奶的地界,次次只来这里喝,羊奶的奶囊正挂在窗边。七郎取来一盏空杯,替应小满倒半杯羊乳。

“喝些羊乳降躁气。人的过错,扇子何辜?”

应小满双手捧着羊乳盏,慢慢啜饮两口,眉宇间烦恼神色未褪。

七郎拿过象牙扇,指腹轻轻一错,唰地轻巧展开,灯下露出莹润皎洁的扇面。

“上品雕工,全象牙无暇扇面,市价五十贯往上。如此的精工美物,扔去水中可惜。要不要我替你把它出了?”

应小满猝不及防,呛了一口羊乳,捂嘴咳嗽着问,“你能寻到买家出货?”

七郎原本漫不经心地开合折扇,留意到她此刻的模样却轻轻吸了口气,手中折扇唰地收拢,视线往窗外挪开,迅速起身寻干净布巾, “嘴边有羊乳。”

递过布巾的同时额外叮嘱一句,“以后喝奶时莫说话了。”

应小满嘀咕说,“我平日都不喝奶的。还不是你给我倒了一杯。”

七郎:“……”

应小满接过布巾,自己取了窗边的铜镜,对着铜镜擦干净唇边残余羊乳,还惦记着再喝点时,手边的羊乳盏却被取走,面前改放一盏热茶汤。

“是我的过错,喝茶罢。”七郎叹气,自己先举杯喝茶,“清茶好,解渴降噪去火。喝完好说话。”

应小满嫌弃地喝一口苦茶。

两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找到门路,出货不难。”七郎又开始漫不经意地开合折扇,“京城有的是不惧怕兴宁侯雁家,有权有势有闲钱,乐得看笑话的人家。你敢卖,就有人敢买。”

一番话听得应小满神色舒展。“你认识这样的人家?替我把扇子出了,我重重地谢你。”

七郎的修长手指又在随意摆弄瓷碗里的鹅卵石,拨弄起一圈圈的涟漪,悠然道,“认识不止一两家。小满打算怎么谢。”

应小满认真地想了一回,突然惊觉,板起脸道:“这是你允诺第多少回了?至今一文钱未见着。先把扇子出了再来讨谢礼。我说话算话的,你也得说话算话。”

七郎轻轻地笑起来。他声线向来舒缓清澈,听来泠泠如山中清泉,但此刻的嗓音仿佛春风拂面,又有些像瓷碗水中波动的涟漪。

“算话的。要拉钩么?”

“阿织的年纪才要拉钩。”

应小满嫌弃地说,“我都十六了,别仗着年纪大几岁,哄小孩儿似地哄我。让我看看你手背的伤怎样了。——左手别往袖子里藏,伸在桌上摊开。”

外敷药包打开,屋里药味弥漫。两人在换药的间隙又提起门外转悠的官差。

七郎细细问了一番衣着穿戴,佩刀的刀柄刻纹形状。

“听起来八九不离十,像是我好友十一郎身边亲卫的打扮。小满,还记得我和好友约定好的暗号么?”

“记得。”应小满边包扎边道,“待会儿我出去找他们,对一对你的暗号。但我寻你先商量个事。”

七郎有些意外。“象牙扇的处置法子,不是已经商量好了?”

“不是扇子,是更大的事。事关我们应家将来在京城的长久打算。”应小满的语气里带出几分谨慎隆重的意味。

“先瞒着我娘,别让她知道。今天跟你商量的事她不见得同意。”

七郎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留意到她郑重的神色,认真抿起的唇线。

他收拢起眼底细碎笑意,端正直身坐好,承诺道, “只需我帮得上忙的,力所能及之处,尽量提。”

回家路上,应小满想了一路。

李郎中劝她顶一间肉铺子,笃定地跟她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