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城墙,往北!”

两人在星辰黯淡的夜色里抱着包袱狂奔。

应小满喘着气说,“官兵、官兵来得好快!”

西屋郎君并不怎么惊讶,“瓦子门进城三百步就有一处望火楼,附近聚集了马、步军司巡捕上百人。每次清缴鬼市都是他们。三四百步距离,当然来得快得很。”

“这莫三郎自己就是鬼市的买家,还搬来官兵清缴鬼市。就像那句俗话,拿起筷子吃饭,放下筷子摔碗——”

应小满正骂到痛快时,身边气喘吁吁奔近一个人,两人异口同声,“——我呸!”

应小满警惕地斜蹦出去几步,借着头顶黯淡星光,勉强看出是个身手灵活的胖子,恶鬼面具遮脸,穿一身黑斗篷,显然也是鬼市同道人。

她精神一振,“鬼市买家?我有精美象牙扇,十贯就卖。”

跟随她狂奔的胖子喘着气说,“是鬼市的,但不、不是买家,是卖家。小娘子,歇、歇一歇,巡捕马步军司没追来北边。我有个绝妙好物,正适合小娘子。你看看收不收?”

原来跟她卖货来着。

应小满兜里比脸更干净,兴致缺缺,开口拒绝,“没钱……”那卖家早有准备,抢先一步道,“先看看!”

他急匆匆从斗篷里取出包袱,黑暗里亮芒一闪,露出包袱里的精铁器。

淬钢五爪,以长绳索系住,赫然又是一对铁爪!

应小满无声地抽一口气,眼睛发亮,拒绝的后半句顿时咽在嘴里。

好生漂亮的铁爪啊。

她当即一扯西屋郎君,三人转入黑魆魆的城西小巷,寻了处有灯笼的院墙边上停下。

“小娘子那对瞧着像是有年头的。我卖的这对新制精品,铁爪可伸可缩,关节可拆卸,小娘子看。”

卖家当场示范,果然把伸开的五爪挨个掰关节收拢,收成仅手掌大小,小小一个皮套装了便走。

应小满看完卖家示范,自己动手把几处关节掰开收拢,果然可以挂在腰上携带。

义父说过,铁爪是十八般兵器之一,除了戴在手上攻击,还可以用来攀墙过岩,飞荡树梢,极其坚固耐用。

京城大户人家砌起的院墙一户比一户高,晏家也不例外。她还在为怎么翻墙发愁来着。

眼前这对精铁新制的铁爪拴起长绳索,便成一对便携飞爪。岂不是正好用来——

翻过仇家的墙,荡过仇家的树,无声无息寻到仇家本尊,一门栓敲下去,顺利报仇。

应小满的眼睛亮了。

“卖多少钱。” 她反手摸摸自己的空兜,“我没太多钱。”

卖家面具下的小眼睛精光一闪,“以物易物。”

应小满轻轻地一吸气。以物易物,那就是不用花钱!

胸腔里的心脏噗通噗通剧烈跳动起来。

拿无甚用处的扇子换一对精铁好飞爪,极划算的买卖……她张嘴就要应下。

“等等。”始终未出声的西屋郎君突然抬手一拦,“这位兄台,借过两步说话。”

两人走去对面院墙下。一个戴斗笠,一个戴鬼面,凑在一处嘀咕几句,西屋郎君揭开斗笠,和卖家打了个照面。

卖家浑身一震,像是被当胸打了一拳,当即掀开鬼面,很快又戴起。在应小满瞠目注视下,胖子噗通跪倒行了个大礼,咕哝说:

“这几天您出事的消息都传遍各处了……小的就知道肯定吉人天相……”

西屋郎君点了点装飞爪的牛皮袋,“我不在,你诸位上司也忙,觉得无人管了?”

胖子不敢再说话,垂头丧气跪着不敢动弹。

西屋郎君递过一张折叠封口的油纸,低声叮嘱几句,胖子急忙接过油纸起身行礼,竟连飞爪都未拿,匆匆忙忙借着夜色仓皇跑远。

应小满举起沉甸甸的牛皮套,“喂,你的货!”

“收着罢。”西屋郎君踱回来,“这货是赃物。卖家从库房里拿出来私卖,被我点破,他再不敢留这对铁爪的。”

“……赃物?”

“京城大户院墙砌得高,入户偷窃的盗贼最爱用飞爪攀墙。此物正是大理寺收缴的盗贼赃物,移去刑部入库。”

应小满凑近去看,西屋郎君从牛皮套里倒出一只铁爪,掰开关节:

“这胖子是看守库仓的主事,身上有些小本事,胆子也格外大,把赃物拿出来倒卖。他一文本金不花,却要换你十贯的象牙扇,过于精明了。”

说话间已经展开一支铁爪,将关节处的小小刻印指给她。“看,大理寺收缴、刑部入库的两处印记。”

应小满震惊道,“奸滑鬼!”

好好一把象牙扇,在鬼市换回了赃物,以后被官府追查,岂不是有嘴也说不清。

她忿然道:“这胖子是大理寺管库房的主簿?大理寺的狗官果然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东西!”

西屋郎君:“唔……首先,他是刑部的。其次,倒也不必一杆子打翻整船人……”